小时候执着地向往过年,过年就有好吃的,就有新衣服穿,就有压岁钱,还可以不用写作业放开了玩。特别是小时候在农村,左邻右舍都亲如一家人,拜年、赶场、耍龙灯……年年都热闹非凡,年年都意犹未尽。
记忆里的过年,从腊月初八煮腊八粥就开始了,家家户户的腊肉早已熏得焦黄油亮。腊月初八一大早,就开始忙着择豆子、淘糯米、切腊肉,一系列准备工作之后,灶里架上干柴,烧上红红的火,熬上一大锅腊八粥,一家围坐在一起,吃腊八饭,拉家常,算算一年来的收成,规划过年要置办哪些年货、要走哪些亲戚、要给谁添新衣给谁发压岁钱,热腾腾的粥喝下去,暖心暖胃、驱寒祛湿,其乐融融。
大年三十一大早,做老中医的爷爷和做老师的叔叔就在院子里摆八仙桌,铺上红纸,我负责打下手,备好笔墨,等着他们笔走龙蛇地写好一幅幅对联,分别贴在每一道门上,院子里一下子就满溢着红火的过年气氛。男人们忙着收拾院子,摆好桌椅板凳,备好烟酒糖茶还有花生瓜子爆米花等,女人们则在厨房忙着准备团年饭,鸡鸭鱼肉、凉热干鲜、腊肉香肠,一年到头难得吃到的东西全都备齐了。大年三十中午,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几十号人,总要坐上满满两三桌,推杯换盏,划拳行令,醉眼微醺,懒懒的阳光透过浓雾照在爷爷红光满面的笑脸上,感觉过年是如此的快乐,岁月是如此的美好……
午饭过后,长辈们就会教我们这些小孩子用萝卜或红薯自制小油灯,拿绵线搓几个灯芯,倒上菜油,带上水果、糖、点心和酒,还有香蜡纸钱和肥肥的刀头肉,一起到山上去上坟点灯。那时的农村,没有网游电玩,没有娱乐场所,家乡的山川河流、田间地头就是我们无穷无尽的乐园,一枝狗尾巴草、一只牵牛螂、几个玻璃弹珠,捏个泥丸、摔个瓦片、编个竹马,就是我们最开心的童年玩具。上山去祭祖上坟,无疑就是一次大好的玩乐机会,像个小猴子一样满山撒欢,全然不顾脚下的荆棘、粘人的苍耳,还有乱七八糟不知名的毛毛虫,待到满身大汗、脏兮兮地回到长辈们身边的时候,才想起还没给长眠地下的祖宗磕头呢。
夜幕降临,山上千家万户的祖坟跟前都亮起了小油灯,一闪一闪似夜空中明亮的眼睛,照亮祖宗们过年回家与亲人团聚的路程,也照亮父老乡亲们对新一年的美好向往。年夜饭后,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音乐响起,烧一盆炭火,吃着零食瓜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守岁。总是在除夕夜交子时分,困得早已睁不开眼睛,困得对零食和鞭炮都没了兴趣,这才等到盼望一年的压岁钱。其实也就几块零钱,但每年这个时候,一手接过妈妈郑重交到手里的压岁钱,一边听着父母盼望自己学习好身体棒的祝福话语,总感觉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
长辈们总是教我们大年初一一定要早早起来,到外面去拣些柴火带回来,意味着新一年进财兴旺。可是我总想睡懒觉起不来,家人千呼万唤终于起来了,穿上新衣服,吃过圆圆甜甜的汤圆,拣完柴回来,拿上自己的压岁钱,约上几个小伙伴出去闲逛玩耍。因为自己的父亲是铁路工人,经常在全国各地修路,经常带回来一些山村里从来没听过的见闻、从来没见过的物件,经常成为我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的资本,也在我心里埋下了一定要去外面走走看看的种子。
沿着父亲的足迹,我也加入了中铁筑路大军,一年又一年漂泊在全国各地,家乡渐行渐远;一年又一年在不同的地方过年,年味越来越淡。多少个浪迹天涯的中铁筑路人,每逢在异乡过年,想再吃一次团年饭,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和乡邻,想再拜祭一次祖坟,却不知家乡朝向何方,握着香烛,不知该点在哪里……
现在,见惯了大年三十初一隧道掌子面仍有工人作业,桥梁高空作业仍有工人不停歇,全国人民都在温馨的家里团聚过年,他们的“年”却在黑暗浑浊的隧道深处、在寒风刺骨的施工现场。无数个客居天涯的中铁人聚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无论离家乡多远,我们就是亲人,单位就是我们的另一个家。是亲人就要团聚,是家就要年年过大年,每当工地上年关突击抢进度,产值爆表、士气爆棚的时候,就象是我们每个员工收到了最丰厚、最鼓舞人心的“压岁钱”一样兴奋。年一过,春雷动,家乡他乡的春风都悄悄吹过来,好吧,辞去旧岁,迎来新春,让我们继续新一年的寻梦之旅……
(作者单位:五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