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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父亲
陈君柱
    清明节到了。
    母亲打电话说:“该去地里给你爸上坟了,早清明好。”
    在西安出差,恰逢周末,我和两个妹妹预约回老家宝鸡岐山,去给我们的父亲上个坟。看看他,烧点纸钱,以慰藉离开我们快六年,走远了的父亲。
    两个妹妹在离家很近的小镇——横水镇象征性地买了点橙子、圣女果等水果,印有币值的纸钱和祭奠用的香。回到家,烧了一壶开水,用父亲生前用过的水杯,泡了一杯我从重庆带回去的“铁观音”茶。兜里揣着一包云烟,陪着嘴里不停念叨她的失误的母亲,我们到距离家一里多地的村子公坟,扫墓祭奠父亲。
    到了坟上,地里的风很大,两个妹妹摆上水果,插上三柱香,在坟头上倒了点浓浓的茶水、放好茶杯开始烧纸。我给生前爱抽烟的父亲点燃一根香烟。要点亮两个蜡烛,风太大,怎么也点不着,只好放在坟头上。
    母亲烧着纸钱,口里念叨着:“儿女们回来看你来了,你活着时没照顾好你,今天多给你烧点钱,手头宽裕点,你在那边该买啥买点……”
    妹妹们低头不语,我沿着坟头一圈一圈慢慢走,低头无语。
    坟头上的草发了嫩芽,父亲去世头一年清明前,我亲手栽的两棵老品种柏树,郁郁葱葱,已经根深叶茂。
    上完坟,母亲和妹妹她们往回走了。我一个人肃立在石碑旁,再次给父亲点燃一根香烟,烟雾细绕,飘向天空,飘向远方。
    父亲的故事一幕幕像演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
    父亲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在我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父亲在铁一局承建的阳安线(阳平关到安康铁路)汉阴、石泉一带施工,很少回家,年轻的父亲在我们的脑海里印象很模糊。母亲在宝鸡西府农村抚育我们兄妹仨成长。
    我的家在生产队时代,经济比较拮据。一年养一头猪,猪长大长肥交给公社收购站,是一笔可观的家庭收入。家里养猪,我的任务就是拔猪草。开春以后,地上长草,每天放学后,我必须拔一拌笼草。
    那时候,家乡门前有一条小河,水是从周公庙门前两口喷泉和庙里润德泉里龙口流淌下来的。水清澈见底,水里鱼儿游动,水草在水下摇曳,鸡和鸭子在河边吃虫子。我和小时候的伙伴拔满草,回家时,要在水里把草淘洗干净,让猪吃得香、长得快。
    有一次,父亲探亲回家,让我在大队代销点买一条烟。我记得很清楚,买了一条25元的大雁塔香烟,放到拌笼底,就到野地里开始拔草。天快黑了,草拔满了,走到河边,把拌笼放到水里掏草,早都忘记了笼子底的香烟。
    回家以后,父亲问买的烟呢?我恍然大悟,烟在笼底,水泡过了,顿时吓得不知所措。父亲没有说什么,把笼里草倒掉,取出湿漉漉的、外包装已经散了的香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我以后不能粗心大意。后来,我看到父亲把浸泡过的烟,全部拆开,在家里两个土窗台上、胡基泥的鸡窝上晾晒干,一根一根地抽了。
    父亲给我留下了慈祥的印象,也教会我干什么事都不能粗心大意,一定要系统考虑事情。同时,对无意之错,也要学会原谅和体谅,要有一颗仁慈之心。
    父亲也是一位严厉的父亲。我的小学在凤鸣镇刘家河小学读书。学校距离家里有二、三里地。去学校有两条路,一条是大一点土路,一条是沿河边走的近道。我读小学的年代比较轻松,一般下午不上学,或者只去上两节课。
    我小时候,在村上属于比较淘气的孩子。曾经约起五、六个玩伴到离家很远的南河,当时叫大河,现在才知道叫横水河,去捡石头,让家人着急,让母亲操心。也曾经和玩伴一起,坐在生产队土场旁边,看着爷爷、父亲辈套着牛光场,吹牛比什么快,汽车、火车、飞机、火箭等。自己冲上去,趴在碌碡上如坐火箭,碌碡从身上碾压过去,被送到西安医院,惊吓全村人,让父母、家人、长辈们担惊受怕。
    有一年夏末初秋,学校放学了。我和同村的万里回家,他带着我偷摘邻村黄家河的柿子。那个时令,柿子是青的,变黄变软的是虫子咬了的。我们爬上大柿子树,由于个子小、没有工具,无法摘到变红的柿子。万里说:“咱摘一些青柿子,在河里清泥里埋(暖)两天,柿子就甜了。”就在我们摘青柿子时,黄家河村大人来了,把我们从树上喊下来,抓到他们村,脱掉我们身上穿的背心,关到生产队的保管室。直到天黑了,才放我们回家。回家后,胆战心惊。一怕告到学校,二怕挨父母打。毕竟邻村的人说,我们偷他们村柿子。
    一段时间后,父亲从工地回来了。母亲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十分生气,把我狠狠训了一顿,并且拿出一盘麻绳,说绑起我,打我一顿。虽然没有绑,但还是用大绳、棍子在我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一顿。严厉的父亲印象深刻印在我的记忆中。从此以后我知道,别人的东西、集体的东西、国家的东西,再好也不能动,何况是被别人说是“偷”。
    在我读中学时,还是人民公社大队生产队体制。有一件父亲不让母亲当生产队小会计的事记忆犹新。
    我母亲是大户人家,小时候读过书,识字算账不错。有一年,我们陈家河村子调整村子小干部。驻队工作组了解到我母亲有文化,让当村子小会计,也就是今天的出纳员。管村上的钱,可以偶尔少上一次地,减少重体力劳动。其实后来听母亲说,那时村上也很穷,没有几个钱。母亲做会计一段时间,父亲知道后,坚决不让母亲当会计。他说,村上的帐有点复杂,有的小干部把钱领取花了,到时如果没记好帐,或者忘了,赔了钱,我们必须补。如果别人再说咱花了,人家会定为贪污。另外,母亲一个女人在家带着三个孩子,村上的干部都是男同志,开会、领取、报销,在家里出出进进,也怕别人说闲话。在农村,闲言碎语要杀人,会坏了家风和门风。母亲听了父亲的话后,就找工作组、找村上队长说:“自己不当会计了。”很快,村上就同意了,母亲就不当小会计了。
    现在想起,父亲考虑问题比较周全,在那个时代,如果有什么说不清,就给家庭带来麻烦,给孩子们带来麻烦了。宁愿踏踏实实干点重体力劳动,和全村乡亲们一起出工,一起干活,一起收工,也不为了多一点休息时间,少出一次工,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或事儿。
    我读初中时,关于我的受教育问题,父亲安排得应该比较周密。
    我在上个世纪七十年末上初中,由于自己读书上学早,十一岁就考初中。那个年代,国家开始重视教育,开始实行择优录用制度。
    考高分到岐山中学读书,考一般分数到五七中学(后来改名城关中学、东街中学)读书,再考得不行或在大队读初中,或者回乡务农。
    当年我考的分数没达到岐山中学录取分数线,可能只能去五七中学。五七中学在岐山县城,据说城里人的孩子相对比较多。父亲回来和他的曾经同事、我的叔叔黄福全,他的同学、陕师大毕业的在陕南任教的王德怀叔叔商议我读书之事。最后决定让我到黄福全叔叔任教的北郭中学读书。
    北郭中学在岐山县周公庙附近,在我们村东北地,离家里最少六七里路。学校有初中和高中两部分,初一时学校宿舍是打地铺,吃饭早上只熬苞谷糁子,午饭晚饭自己解决。初二以后学校合并,各大队学生都到公社中学读书。学校没有了宿舍和食堂,住宿自己解决、吃饭自己解决。初一时,在那里读书的学生一般都是一个公社的好学生,我们年级总共两个班,一个班也就五十个人。初二以后,重新分班,我们年级变成了四个班,人数也增多了。
    北郭中学三年,是我人生最艰苦的三年,也是改变我人生的三年。背馍时代,有很多酸甜苦辣。初一开始住校。冬天麦面、包谷面、高粱面做的夹粮,玉米、高粱面加糖精做的发糕冻成冰茬子,吃在嘴里“磕碴、磕碴”;夏天背的馍馍三天就发霉,霉气味难以下咽。有时候,一缸子开水泡馍,这是我最好的一顿饭。初二,没有住的地,早上四点半起床,赶到邻村凤鸣沟(我们村子只有我一个人在北郭中学读书),约同学一起去学校;晚上,九十点下晚自习,摸黑小跑回家。六七里地,经常为了赶时间,不迟到,或早回家,穿越麦子地、穿越坟地、穿越树林、上坡下沟,穿越村庄、穿越住户、绕狗而行。有时候一个人的黑天路上,为了壮胆,破嗓子乱喊。那时候,同学经常讲鬼故事、自己常读童话故事、《宝鸡文学》里面的神话等,想起夜晚的男鬼、女鬼,经常毛骨悚然。
    无比艰苦的初中生活,锤炼了我坚强的意志,培养了我热爱学习和读书的习惯,陶冶了我人生初级阶段的情操。那三年,我结交了许多朋友,像北郭武家新庄的武军利成为我一生的挚友。现在想起,父亲的周全安排,让我终身难忘。
    ……
    父亲的故事很多,就像他坟头上的草,数也数不完。父亲的故事很多,就像他坟头的土,朴实地养育着一代一代儿女。
    (作者单位:桥梁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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