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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8月03日
闷罐车的记忆
李劲松
文章字数:1080
2018年3月21日,对大多数中国老百姓来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我的父亲却说这一天是值得纪念的。就在那天,七十四岁的父亲生平第一次坐上了高铁。他说他要保留好这张车票,因为那是跨时代的纪念。
父亲最难忘的乘车经历并不是今天,而是1971年的秋冬之交。那一年,中铁一局的前身第一铁路工程局由新疆迁往内地,我的爷爷奶奶、姑姑还有父母带着刚满一岁的哥哥搭乘火车举家随迁。没有车票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乘坐的是一列货车。父亲告诉我,当时每两户人家被安排搬进一节车皮里面,中间用帆布帘隔开,各家各户都是带齐了全部的家当。因为要取暖和做饭,各家各户都燃着炉火。列车满载着人间烟火和老一辈铁路建设者的希望前行,俨然就是一个流动的单位家属院。沿途火车要在很多站台停放,经常一放就是一两天,不难想象我的前辈们在囚室般狭小和昏暗的空间里,度过的这漫长旅程会是何等的压抑,可每当他们谈及此事,言语和目光中洋溢更多的却是欣慰和满足。
如今,像这样的场景我们只能在一些战争题材的影视作品中才能看到,我也仅有过一次这样的亲身体验,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中国人的字典里诞生了一个新的词汇,叫“春运”,那时候我们的交通线网还很不完善,突如其来的务工返乡大潮冲撞得铁路运输部门措手不及,为了缓解客运压力,部分原本用于运送货物和牲口的列车,在进行过简单的改装之后,被充当短途临时客车加入到了春运的行列,这就是“棚代客车”,俗称“闷罐”。
闷罐车的票价通常只有普通绿皮硬座的一半。从县城火车站坐闷罐去近百公里外的省城西安,在当时只需几毛钱。车内的设施极其简陋,四个透气的小窗没有玻璃,车顶的中部挂着两盏白炽灯泡,随着车体的行进来回摆动,在车厢的角落里用三合板做一个围挡,就是厕所。座椅是横放在车厢两侧的几根柏油枕木,只有极少数人会去坐在上面,车厢四处透风,两列火车会车的时候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外力和扑面而来的灰土。很多人点燃了香烟来驱赶厕所散发出的刺鼻气味,让昏暗的灯光看起来更加模糊了。两扇对开的车门用铁链锁着,只有在车站停靠的时候才会打开。火车强烈的晃动和复杂的气味,让容易晕车的人呕吐起来,本来就很脏的车厢变得更加污秽不堪。列车走走停停,偶尔也会在个别车站的中间股道或边道上停车,没有站台,人们只能通过架在车门边的竹木梯子上下列车,踏着道砟一路走出。
如此糟糕的旅途不仅仅是影响到了人们逛省城的好心情,一位曾在华县车站工作的老警察跟我说“每次打开闷罐车的门,我都要拿手电照一下,真怕有人死在里面”。直至1997年,铁道部下令禁用棚车载人,“闷罐车”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作者单位:电务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