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夏季的夜总是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如果碰巧赶上梅雨季节,可能连空气里都带着水汽的味道,如同蒸笼一般,不分白天与黑夜。随着夏的渐浓,枝头上的蝉鸣声总会将我的思绪牵向相隔1500公里之外的家乡。
我的家乡在陕西省咸阳市乾县,位于关中平原中段、渭北高原南缘,是闻名中外的唐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合葬墓——乾陵所在地。它是一个即便离开多年也会牵动我心弦的地方:那里的夏季充满了诗意与韵律。一方碧潭、一处树荫、一把蒲扇、一块西瓜……这些与家乡紧密相连的记忆,就如同一串串珍珠,串联起我对家乡的无限思念。
还记得儿时每年最期待就是暑假的日子。早上基本是自然醒,吃完早饭就和同伴们爬上村边梧桐树上,我们每个人坐在不同树枝上,阳光透过树叶间斑驳,照在我们脸上,伴随着夏的微风,我们在一起畅想着未来。
那时,母亲总会在水池里“冰”上一个西瓜,在午后温度攀升时,小心切开,一勺勺将瓜瓤舀进搪瓷碗中,再撒上一层绵白糖,端上桌,放在我的手旁。一时间,屋内只有那把吊扇“嗡嗡”旋转的声音,合着窗外树枝间时高时低地蝉鸣音,它们一齐填补了我整个夏季的背景音。午饭后长辈们开始午休,我们则拿着长竿,四处粘鸣蝉。直到太阳落山,大家都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才想起了要回家吃晚饭。晚饭后,长辈们三五成群,在家门口铺着凉席,摇着蒲扇拉家常。闲不住的我们则又开始了晚上的“活动”,每个人带个手电筒、玻璃瓶,用筷子制作成简易的夹子,一起去沟渠边逮蝎子,有同伴发现蝎子,便会惊讶叫起来,这时大家都跑过来给支援,直到安全把蝎子装进瓶子,才满心欢喜地收工。
有时,晚上躺在院子里乘凉,抬头便看见满天繁星,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星星,它高高地挂在天上,每次幻想有多少人和我看的是同一颗星星,星星下面的人们都过着怎么的生活,拥有怎么的人生,遥看星辰如同对远方的期待和幻想,那时根本未曾想过,同一片星空下竟有如此遥远的乡愁。
而今,我离开家乡已十多年,抵达了曾经期待的远方,这里的霓虹比天空中的星星更加璀璨,这不正是年少时所追逐的梦想吗?可为什么听到那首《鹿港小镇》中的那句歌词: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听到一曲曾经嗤之以鼻认为很土的秦腔时竟会热泪盈眶,仿佛身体里某个基因被唤醒,回想这么多年除了春节时会再回到那个小镇外,其余大多时候都会留在深圳这座城市度过夏季。因为工作的匆忙,我很少能够独坐在家中细细品味夏的“味道”,在这座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城市中,我与众多人一样,都是步履匆匆地从一个“空调间”转移至另一个“空调间”。凉爽的27℃仿佛成为维系我们生命最适宜的“夏”之温度。而每当这时,我便愈发想念那个可以不用空调就能度夏的小镇。
人人都说乡愁是根植于血脉之中的,这话不假。我一生在家乡的时间不长,自从上大学后,我便离开家乡,这一晃近有16年。也正因为离开家乡在外工作与生活的时间较长,所以,年少时在家乡生活的情景则更加鲜明,记忆也更加深刻,对故乡的热爱和留恋也更甚。
当我在键盘上敲出这些文字时,我从屏幕上将视线挪移至窗外,顺着城市一路汽车长龙与大厦霓虹组成的“灯海”望去,蓦地发现天空中散落着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而其中最亮的那颗,我相信一定是故乡在向我招手。那么,就让它永远伴随着我,为我捎去对家乡的深深思念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