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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母爱
    母亲辞世快16年了。岁月的流水却总是冲淡不了我思念母亲那份浓浓的情感,魂牵梦萦,“此情绵绵无绝期”……
    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患有高血压的母亲上厕所时不幸摔了一跤,造成腿骨折脑出血身体偏瘫说不出话。那时我在企业当教育处长,正是招生最忙的时候,家里人一直没告诉我,直到母亲病危才不得不给我打电话。我和妻子立即赶回家。看到母亲躺在床上,花白的头发很零乱,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额头上放着冰袋,我心如刀割,双手握着母亲的手,嘴里一个劲的叫“妈”。母亲肯定听见了,但她说不出话,我看见她紧闭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我也感觉到她的手在用力攥紧我的手。此刻,我们母子俩竟只能“默默无语两眼泪”。医生说母亲的病已经发展成肺心病,没治了,赶快准备办后事吧。第二天晚上,母亲已气如游丝,眼看不行了,我们商议按母亲的心愿将她送回农村老家。在那个星繁月黑的深夜,一辆大卡车载着我们回到老家。母亲躺在床上,吸着氧气吊着点滴,父亲和我们兄弟姐妹6个围坐在两旁。大约黎明时分,母亲突然睁开了双眼,那目光,是那么的慈祥、深邃、明亮,看着我们,只一会,就慢慢地闭上了。这就是回光返照吗?我不相信!我们哭喊着、呼唤着,一切都无济于事。母亲撒手人寰,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那一天是2000年8月15日。
    我参加过不少人的葬礼,母亲的葬礼最简朴。没有惊扰亲戚朋友,在自家院子里搭建了一个灵堂,母亲躺在棺材里,我们依次洒酒磕头祭拜。之后,两个花圈引路,村民们抬着母亲的灵柩,我们一群儿女子孙送别,没有鼓乐,只有哭声,母亲就这样入土为安。躺在盘龙湾的高坡上,望着赵氏河的潺潺流水。
    母亲出身地主家庭,是个大家闺秀,父亲则是从山里跑出来的放羊娃,两人的家境可谓天壤之别。只是因为解放了世道变了,母亲下嫁给了做小生意的父亲。母亲性格开朗,爱说爱笑,说自己是“小姐身子丫环命”。父亲后来到国营商店上班,母亲操持家务,买菜做饭,洗洗涮涮,给几个孩子作衣服做鞋,一天忙到晚。我记忆里最深的画面是晚上我们睡了,母亲在煤油灯下纳鞋底,厚厚的鞋底,先用锥子扎个眼,再将针插进去,用顶针一顶,针线就穿过去了,一针一针,针针密实,一年要做十几双鞋。闷热的夏天,母亲钻在厨房炒菜做饭热得难受,总是习惯性的先切几片黄瓜,贴在两边的太阳穴上清凉,可鼻子上总挂满汗珠。那时正是困难时期,吃豆腐渣,喝白菜汤,母亲有时在外打临时工,弄点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全分给我们。她常说:“你妈就是吃个虱,也得给你们一人分一条腿”。
    母亲给我讲过不少故事。印象最深的是“枣梨大火烧”。说是一个和尚经过一个村庄,突然高声叫卖:“枣——梨——,大火烧!”村民见他两手空空,并没有什么“枣、梨、火烧饼”。笑他是个疯和尚。和尚并不恼怒,一路叫卖不停,扬长而去。不久,一场大火将整个村子化为灰烬,只有少数几个人听懂了和尚的告诫“早——离——,大火烧——”而幸免于难。母亲说人要听人劝,要有点悟性。
    母亲是个懂家规重家风的人。我是领教过母亲的厉害的。家里来了客人,大人们坐着说话,我等孩儿们就得倒水递茶。一开始我不懂规矩,倒上满满一杯茶,一只手就递给客人。母亲脸一沉,厉声说:“茶半敬人,酒满欺人,咋能把茶倒那么满?还一只手递茶呢,必须双手递茶!懂了没?”我吓了一跳,头一低:“懂了。”从此以后再不敢“犯规”了,还养成不少待人接物的好习惯。记得“文革”开始的那一年,我们那个小县城“破四旧”、斗“黑五类”闹得正凶,人人自危。一日,我一人在家,闲得发慌,就在大柜子里翻腾,发现一个红布包里有三块银元。十岁刚出头的我一看上面印有蒋介石的头像(后来才知道其实是袁世凯的头像),心里非常紧张。心想,母亲家庭成分不好,万一让造反派搜出来全家肯定要遭殃。我眼前的这三块银元简直就是三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顾不得细想,拿了银元溜到后院,那里有一眼两丈多深的水井。环顾四周没人,我蹲在井口,将银元一枚一枚又一枚投入井中,自以为作了一件大好事。可惜小孩子做事太毛糙,包银元的红布遗落在地上,母亲父亲一回到家立即就发现了。问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问谁谁不知,母亲大怒。让我们几个沿着炕边一字排站好,手舞着扫炕笤帚,象审贼一样从大到小一个一个审问,气势汹汹,十分吓人。审完哥哥姐姐,待母亲冲着我大声喊叫时,我方知闯下大祸,心虚气短,眼冒金星,脚跟发软,竟顺着炕沿溜到地下,不省人事了。这可吓坏了父母,“审问”匆匆收场,忙着抢救我,银元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事过多年,我才说出了真相,母亲心疼地说,你当时说实话妈舍得打你吗?父亲说,那三块大洋是我花了几石麦子换的,你个瓜娃给我打水漂了。哥哥姐姐说,你个坏家伙,让我们白背了几年黑锅。我理直气壮地说,我为咱家清除了一大隐患!
    1971年春天,由于战备疏散,我家被下放到距富平县城20多华里的淡村公社西盘大队缐家生产队。父亲还在县城上班,大哥在别处插队,母亲领着我和姐姐弟弟妹妹住在这陌生的乡下。住的是土窑洞,隔壁的窑洞是队上的饲养室,门前是开阔的饲养场,脱了缰绳的骡子和牛时常把头伸进我家的窑洞门里,吓得我们够呛。母亲身体好,肯干活,人缘又好,不久就当上了妇女队长。1974年初,我高中毕业回乡劳动,由于文化程度高,善于写文章,又会画画,也能演讲,不久也当上了生产队的会计和大队的团总支副书记。在农村期间发生了两件让我刻骨铭心的事。头一件是参加石川河水利工程,我拉架子车下坡太猛,避让不及,撞伤了邻村的一个女孩。本来伤势也不重,赔个理掏钱治病就得了。但有人却心生邪念,想利用这件事要胁我,非要将这女孩嫁给我,还搬来一些说客,轮番游说。气得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时六神无主,人象霜打了似的。这时伟大的母亲挺身而出了,厉害得象护犊子的老虎一样,她义正辞严,连说带骂,把那些说客痛斥得灰溜溜的,为苦闷中的儿子彻底解了围。另一件是大队要发展一批青年党员,我被列为重点对象,有人透露说我还是大队党支部副书记的人选。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特殊年代,青年人谁不盼望政治上进步呢?我的表现大家是公认的,可外调时发现我的社会关系问题严重,母亲家是地主,舅舅现实表现不好,这一下麻烦大了。有个大队干部处于好心给我悄悄说,你和家里商量一下,弄个书面材料,就说和你舅家早断绝关系了。我试着问母亲,母亲听了好一阵没吭声。之后喃喃的说,都怪你妈出身不好,你这个舅舅也太不争气。她狠了狠心说:“断吧!只要不耽误你的前程。”然而,在党支部大会上我的入党问题最终还是没能通过。我家与舅家的关系从此也冷淡起来,母亲夹在娘家人和自家儿子之间很是难受了一段,但她从未埋怨过我。我相信巴尔扎克说的一句话:母亲的心是一个深渊,在它的最深处你总会得到宽恕。我感激母亲,又愧对母亲,也觉得对不住舅舅。那个扭曲的年代扭曲了人的心灵与情感。
    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一个春天,我被招工到铁道部第一工程局参加唐山抗震救灾。“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给我写过不少信。我每次回家,母亲都忙着给我做我爱吃的“菜卷子”、哨子面。而我除了给家里的钱,卖点东西,就是顺着母亲的话和她聊天,听她爱说的事,说给她爱听的事,不论错对,不去较真,开心就行。我想,孝,就要顺,顺老人的心;顺了,就孝顺了。母亲说我听话,会说话,最孝顺,惹得兄弟姐妹们嫉妒我。说你成年在外没干多少活还尽受表扬,我们在家整天出力受气却落不上好,天理不公啊!我对母亲最大的贡献就是在八十年代初,带她逛了一趟北京,天安门前照过像,又去河北肃宁看望了大姨一家。这是她一生出家门距离最远时间最长的一次旅行,也是我与母亲单独相处最长的一次。
    2000年5月6日是妻子的生日。刚好父母来西安,岳父岳母也在,我们一起在“香悦楼”吃了个团圆饭。母亲那天特高兴,说是开了洋荤,一盘大螃蟹80多块,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了。她对父亲说跟你一辈子尽受穷了,这还是头一次吃这么贵的东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三个月,母亲就病逝了。妻子对我说,我们日子刚好过些了,该让老人享享福了,她却走了。是啊,不知有多少作儿女的都有过这样的遗憾。天底下什么事都可以延迟推后,唯有尽孝不能延迟推后。尽孝当及时,切莫留遗憾!
    (作者单位:中铁一局离退休工作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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