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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无价
柯满堂
      岳母是离休干部,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想当年,岳母家也是很了不得的大户人家,她的父亲是国民党时期在北平的铁路高级职员,也是一个倾向革命的爱国人士,抗战时期到了兰州。他支持自己的儿女参加革命工作。岳母是解放前夕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在兰州军区当了一名参谋。解放后不久,组织上进行登记,当要填写“参加革命时间”一栏时,她认真地算来算去,应该是1949年9月30日。在旁边的岳父见状,好心相劝道:“你干脆填个1949年10月1日,是开国大典的日子,国庆节,好记。”岳母一听,坚决不干。说那怎么行,我算的时间就是9月30日,不是10月1日,要对组织真诚,是啥就是啥。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他们哪一代人大概谁也没想到,到了20世纪70年代末,中央出台新规定,对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老同志按离休干部享受待遇,建国后的则按退休干部对待,时间就是以1949年9月30日为界线,差一天也不行。岳母因为自己的真诚,当之无愧的成了离休干部。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她理所当然的享受了该享受的各种优越待遇,特别是年龄到了55岁,办理了离休手续后,她虽然是一般干部却能够享受副处级待遇,政治上光荣,经济上实惠,老太太很是得意。
    岳母和岳父都是军人出身,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大熔炉里学习锻炼,形成了做人做事要真诚这样一种美德,也成了她的一种行为习惯。她转业到铁路工程局工作后,随丈夫从兰州,到乌鲁木齐,又转战到西安,无论是在基层工作,还是在机关工作,她始终坚持真诚做人做事。据说那时岳父在施工现场工作,岳母一人带几个孩子,要做饭缝衣操持家务,接送孩子到学校,非常辛苦,但她从不抱怨,工作上一点不含糊不耽误。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那个艰难的岁月,岳父被造反派批斗,有一段时间杳无音信,她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和身体上的压力,但是她依旧真诚地相信党,相信组织,默默地工作,默默地带好孩子,用柔弱之躯承受了精神和生活的双重压力。她在机关负责施工技术资料工作,对待工作负责,对待同事热情,一视同仁,一样的关心帮助,从不背后说是非拉闲话,在她的工作部门口碑很好。她被选为党支部书记,又是开会又是组织学习,又是组织开展活动,整天忙忙碌碌的,但从没见过她不高兴不快乐,她的脸上永远挂着那种真诚、开朗的笑容。岳父当领导分管干部工作,在家她是个贤内助。那时常有人到家办事,也有人送点小礼物。有一次人家送了一个小案板,岳父实在拒绝不了就收下了。她和岳父商量回赠了人家一套精美的唐山茶具,孩子们觉得这样太得不偿失了,岳母却说:“不沾别人的便宜,这样咱心里踏实。”
    记得我刚谈对象时,是她的真诚给了我信心和力量。当时我是一个团委小干事,家也从县城下放到了农村,经济条件也不好;那时女朋友在西安铁路通讯段工作,老爸是局政治部副主任,政治经济条件都比我家好得多,我们相处,我是高攀了,门不当户不对,自然有些自卑。岳母很快就敏锐地发现了我的思想顾虑。有一次我们俩正在小屋子里闲聊,岳母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乏黄的老照片给我们看,说这是他们两口子年轻时和俩家老人的合影。我注意到岳母的父母是典型的城里人的穿戴,很时尚也很有气魄;岳父的父母则是地道的乡下人,穿着比较土气,但整个照片看上去土洋结合,两家人都高高兴兴,吉祥如意,很是幸福。岳母话里有话地说,这城里人和乡下人不也是一家人吗?这不挺好的吗?未来的丈母娘都这样说了,我还怕什么?我的自卑、忧虑打消了,正式摆开阵势“开谈”。我们的恋爱进行得特别顺利,四月拉开帏幕,九月就领了结婚证,十月就旅行结婚,开始了甜美的日子。
    人们常说:“丈母娘爱女婿”。我们结婚后,我着实深有体会。她家有五个孩子,四男一女。妻子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三个弟弟。刚开始,弟弟们都叫我“姐夫”,叫得也蛮亲切。后来岳母说这样叫显得见外,干脆把我纳入她家儿子的序列,排在第二。于是弟弟们从此改口都叫我“二哥”,亲亲热热,无拘无束,这一叫二十多年,我们都习惯了,真要谁喊一声“姐夫”,我还不知在叫谁呢。岳母视我如亲儿子,做饭经常问问我想吃什么,拉条子、油炒面,浑香饺子,是我最爱吃的。她帮助我们带孩子,花费了太多的心血和精力,教孩子说话、写字、画画、唱歌、玩耍。我真佩服岳母的知识面很宽,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她都会。她的毛笔字写得中规中距;画国画工笔仕女和写意牡丹栩栩如生;她的手工娃娃做得活灵活现;她爱打门球,当裁判也很专业;她会做衣服,自己设计剪裁,色彩鲜亮样式新潮;她喜欢跳舞,轻盈飘逸舞姿优美,岳母说她在兰州军区当参谋时常陪大首长跳舞,有基本功呢,她还会溜冰、打棒球、打垒球。她兴趣广泛,每天都有事情要干,每天都快快乐乐。离休以后,她的社会活动不少,帮助别人做了很多事情,但她从不涉及那些家长里短的是非,谁都愿意和她相处,她的人缘极好。
    晚年,岳母和岳父随四个儿子到广东惠州。儿子们在那里创办了个广告公司,生意做得不错,老两口在那里也挺幸福的,游西湖,登罗博山,逛大亚湾,享受天伦之乐。这个真诚的老人,在她73岁的时候,有一天逛街回来,吃饭时被呛了一下,造成剧烈的咳嗽,不幸脑血管破裂永远离开了人间。她长眠在南粤秀美的山水间,应了苏东坡那句名言:“不辞长做岭南人”。斯人逝去,真诚永在!
    (作者单位:中铁一局离退休工作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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