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已是丁酉暮春时节,最近的雨就像正月的那场雪,下了停,停了下。使人有些不耐烦,似有范文正公所谓: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行之感。
我不是一个恋家的人,大学时也是一学期回一次,现在上班后离得近,依然没有回家的欲望。或许是在敏感的年龄,怕听唠叨吧!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无方,所以不能远游。但即使在离家只有五六十里的县城,我也不甚回家,为自己找了不方便,回来亦是无事的理由。
下午吃完饭已是三点,家乡的农村依然保留着二餐而食的《诗经》传统。看着爷爷赶出圈中的绵羊,走向山沟,听着七只小羊羔在圈内声嘶力竭的呼喊,我的心情与羊群中不忍离别的“咩咩”声形成呼应。农村人吃完饭,蹲在自家门口晒太阳是非常惬意的,待到脚麻木之后,我便回了房间,开始翻箱倒柜,这是我的习惯,好像每次回来都要翻一次自己的书物心里才踏实,才觉得有我的味道。那些书物与我有着无数时光的交融,是我一段岁月的印证。
最先翻找到的是朋友送的两个书签:一个金色蝴蝶,一个青花瓷。这次准备把它们带回县上,看书时可以派上用场。想起上次的遗憾,就又开始翻那五箱书。上次走时带了一大包,有东坡词、稼轩词、李后主的词、摩诘诗、陶渊明与谢灵运的诗、乐天诗、李贺诗……当然还有书法字帖。对诗词别有一番钟情的我,却没有找到被称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的纳兰的词集,不免有些遗憾。于是搜罗行动正式开始,翻翻捡捡,终于在最后一个箱子的最底端找到了。在回放那些杂乱的摊在地上的书籍时就有了整理它们的冲动。我没有书架,书只能放进箱子里,打算在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专门开设一间书屋,把它们分类排好,看书、写字,亦是一种乐趣。
我将所有的书都取出,放在地上,分成两堆,一堆是课本和原来积攒的考研资料,一堆是我自己买的以及别人送的。我不在家的时候,父亲有一次整理房间,将这些书囫囵吞枣式的都塞进了箱子,找起来很不方便。在他们的眼中,书分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这种分类很朴实。细看着这些不同来源的书,心中颇有怀念。
最先压进箱底的便是那些考研资料:英语、政治,我对英语没有兴趣,即使把它作为工具,亦有排斥,或许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固守。学中文的人总要有一股倔强,在这个时代才算合理。曾经宏大的考研目标萦绕了自己三四年,最终连名也没报过,之所以用它来压箱底,只是封存一些感性,作为自己最后的留守,亦是一份承诺,一般不会翻起。
中间放进去的是大学的课本,其中不会有英语书的影子,它们在毕业时已经进了废品收购站。基本都是些专业课的书:现代汉语、古代汉语、文学理论、外国文学、现当代文学……当然,放在这部分书最上边的必须是我最喜欢的古代文学,有时还可以翻出来看看,怀念怀念,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总也听不厌的言语,那些总也看不够的繁体字。
书于我,是品茗时的西湖龙井,是下酒时的花生豆,是写诗时雪地里的红装素裹,是战场上射大雕的弯弓……读书,读的是一种心境;整理书,整理的是一份记忆;写我的书,写的是一场经历。
(作者单位:电务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