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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的变迁(上)
陈元普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一晃眼间,我跨过四十不惑,直奔五十天命。时间的力量在大地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岁月的巨轮把车道碾压得凹凸不平,光阴的刻刀把我雕琢得世故圆滑,留下的印迹却昭然若揭。
    原本一头乌黑帅气的头发中竟然冒出几根银色的白发;原本光滑细腻的额头竟然爬满了交错纵横的皱纹;原本矫健的步履突然间就慢了下来还略带蹒跚;原本敏捷的思维和快速的反应竟然迟钝了;一切节奏都如同进入了“慢镜头”。感慨年华老却、容颜苍老,容易忘记一些人和事,但那些脑海深处的记忆依然鲜活如昨,依然璨若星辰,依然转身就好像可抓住,流光中的那些光与影、烟与云、是与非、功与过、实与虚,都在时间的罅隙里,成为历史,成为故事,成为回荡耳畔的绝响。
    “噗嗤!”火柴划过火柴皮的声音沉闷而厚重,伴随着火药燃烧的刺鼻味道,亮起的毫芒撕破了夜的幕布,昏暗的油灯如同一颗通红的豆子,摇拽跳跃着,流泻出一种快乐燃烧的愉悦,让宁静的夜晚显得更加的静谧。
    劳累一天的母亲总会先用双手掌轻轻地上下梳理几下腰际部位,再握成空心拳头轻轻地捶打,再敲击或捏几下酸软的双肩后才坐下来,懂事的姐姐都会替母亲揉捏一会儿;我也会趁机依偎在母亲的旁边,母亲会用手抚摸我的脑袋;二哥靠在柜子旁边,拿出了作业本借着昏暗的灯光开始写作业;整个场景镌刻定格在了时空的罅隙里,等我的思绪穿越回溯去看、去听、去想。尽管快四十年过去了,但是这个画面依然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油灯
    油灯,古老的照明工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形成的固有生活方式,也是一种被动的服从,应该就是受照明方式的影响。
    《西京杂记》卷二:“匡衡字稚圭,勤学而无烛,邻居有烛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以书映光而读之。”这就是著名的“凿壁偷光”历史典故,说明灯对于贫穷落后的农村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看见我家的油灯都是自制的,用的是西药瓶子或墨水瓶子,主要的燃料是煤油,也称之为“洋油”。也有用桐油或其它植物油代替的,但燃烧不好、黑烟很大、污染很严重,基本上都是用煤油了,是六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初农村乡下照明使用的主要工具,当然那时也有蜡烛,但相对于煤油灯来说,价格太贵,普通家庭难以承受;灯笼只是在电影里见过。
    电影中放的那种两端小、中间有大圆肚的玻璃灯罩,看上去华丽美观的“煤油灯”在乡下几乎就没有。油灯制作的过程极其简易:找一玻璃瓶子,先在瓶颈处扎上一根铁丝,便于挂在墙上;其次在瓶盖上钻一个孔,把一根约七八毫米的空心铁皮管穿过去,再给空管里穿上棉花做的芯子,蘸上煤油,然后在瓶子里加上煤油,拧上盖子就成了。为了省油,有的把铁皮管弄得很细很细,灯芯子搓得紧紧的,燃烧时的油就上的慢,弊端就是灯光非常非常的暗淡。我家的也不例外,二哥有好几次写作业时都把额头前面的头发燎着了,留下的残迹让同学们笑了他好久。我也有类似的经历,被火燎过的头发,尖上一截是黄黄的,如同枯草一样。
    小时候我最讨厌在煤油灯下“拈棉花”。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国家为了发展农村经济,鼓励农民栽桑养蚕和种棉花致富。从培育棉花幼苗时我就不喜欢,因为要用粪水和泥搓成直径约5厘米的泥丸,然后再把种子一颗一颗的按在泥丸上,再盖上薄薄的土。搓泥丸臭气刺鼻熏人,手还有可能中毒的危险。移栽的过程也非常繁琐,中途的施肥打药就不赘述了。等到可以收获时节,母亲先到地里将成熟和半成熟的棉桃摘了背回家。吃过晚饭后,母亲给我们兄弟姐妹四人每个人分配任务,每次我几乎都完不成任务,最后是哥哥姐姐帮忙。那些成熟的棉桃还好拈,轻轻的就将里面的棉花扯出来了;半成熟的就难了,需要使劲的捏捏才能掰开取出里面的棉花,我手上没劲儿,遇到半熟棉桃就给哥哥姐姐换,就这样还是完不成任务。坐着眼皮子总打架想睡觉,有一次差点磕在油灯上。好多时候,实在困了,我就趴在放棉桃的簸箕里睡了,母亲会轻轻地把我抱上床。有时我装睡逃避,母亲发现后告诉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能找借口,更不能逃避”。我只好乖乖的回到灯下继续。
    母亲的话让我受益匪浅,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想着咬咬牙、再挺一挺就过了,好多时候,咬一咬牙,结果真的不一样。如今再也难觅棉花的踪迹,有人说四川的土质不适合种棉花,我不赞同。因为我亲手栽种过,收获过,受益过,并与之亲密接触过,土地从来不会骗人,只要你播下种子,那就是种下了希望。
    母亲的针线筐里放着针头线脑以及我们几兄妹的鞋底。那时人们普遍穿的都是手工制作的布鞋,黄胶鞋那时可是“高档货”,这种既结实又防水还耐穿的好东西需要“票”,那个时候,粮票、油票、肉票、布票、副食本等是老百姓的生活必需,甚至买糖果糕点、火柴肥皂都要票证;至于球鞋、皮鞋、休闲鞋之类的,在乡下根本就没有见过。
    布鞋的鞋底都是用布和面粉浆糊粘起来,晾晒干后,剪成合适的尺码,合成一厘米左右厚,用粗白线一针一针地扎出来的。“纳鞋底”可是个技术活,不但需要你有耐心,需要你手上有力,还需要懂得技巧,做出的鞋底才美观结实耐用。刚刚叠好厚度的鞋底最好纳,因为太阳把布和浆糊晒酥了,如果鞋底放得太久不纳,那就变得僵硬异常,常常会把针扎断。所以,那个时候在农村天气好的时候随处可以见到一大簸箕大小不一、厚薄不同的鞋底在享受日光浴,等待着接受强筋健骨的针刺。母亲习惯性地会将针头在头发间划拉几下,当时我很纳闷,为什么要把针拿到头发上划几下呢?长大后我才知道,原来人的头发间随时会出油,针尖划拉几下就润滑了,也容易穿过厚厚的鞋底了。
    夜深了,我们都睡了,母亲仍然坐在油灯前,一针一线地纳鞋底。至今,我仍然能清晰地记得灯下母亲在头上划拉几下针尖,使劲扎过鞋底,吃力地拔出针,有时拔不出来时就用牙齿咬着拔,然后又继续着下一针。只见她偶尔抬起头,拨弄几下灯芯,暗下去的灯光瞬间又亮了起来。
    “呼!呼!”针线穿过鞋底的声音穿过温暖的油灯,在宁静的夜里如同天籁。此时,夜风静静,鼾声轻轻,表情专注,善意弥漫,时间终于定格下这一画面,凝为经典。
    电灯
    走在记忆和向往的双向道路上,“啪!”的一声响,电灯亮了。
    时间的指针停留在了1978年,这一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顺利召开,土地包产到户的政策确定了,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改革的春风已经撕开了时间的裂隙,呼啸而来的是改革开放、搞活经济,再也不担心“割资本主义尾巴”了,蓄意已久的人们眼睛亮了。
    1981年在川西北一个小山村的我家完成了一件大事,购买了队上集体的保管室,第二年便扯上了电线。油灯被电灯终结了。
    那一刻,母亲的脸上散发着朝圣者的光芒,颤抖的双手,盈眶的热泪,嘴里念叨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在屋里来回的转悠,灯光驱散了农村几千年的黑暗笼罩,灯光驱散了埋藏在农村人心底几千年的阴影雾霭,整个世间仿佛在这一刻大地重开光明之门、燃起希望之火;一条闪耀着光芒、平坦宽阔的道路在乡间野外铺就;人类的智慧在这一刻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母亲将我家所有的房间灯打开,反复拉着电灯的开关细绳,看着黑暗与光明的交错,她的眼睛里润浸着泪花,脸上却是笑靥如花,我也雀跃欢呼重复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话语,几千年来刀耕火种的农耕文明在此时此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几千年来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将在这个时代被打破,人类追求的和平、幸福、安宁的好日子正在一步一步地实现。
    (未完待续)
    (作者单位:二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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