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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印
    母亲已经离开我们五年多了。平日里,总是时不时的想起母亲。有时是在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剧中人物留着的剪发头,会联想到母亲;看书时,看到主人公的口头禅,会联想起母亲;甚至在看新闻联播时,如果有提到姥姥家徐州时,也马上会想起母亲。两千多个日夜过去了,但母亲清瘦的脸庞,在我脑海里愈加清晰了。在一个个夜晚,不时听见母亲在叫我的小名;不时地在梦中伸手去接母亲递过来的水果,一次次在梦中惊醒,惊出的是一次次的懊悔和悲伤,追悔莫及再没机会赡养母亲,尤其是当我一次次梦见母亲那深深踩在泥田里的脚印,一串串,一串串,像漆黑的夜里,一只只深邃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使我透不过气来。那脚印,像一枚枚烙印,印在我记忆的深处,印在我灵魂深处,使我不能自由的呼吸!我只有将这沉重的积念,化作为一个个醒目的字符,内心才会得以释怀!那是我还不到一岁的时候,母亲随转业的父亲,带着我们哥仨,从青海来到陕西父亲的老家,一个叫“九里村”,也就是离县城九华里的地方落脚,父亲在县公安局上班,人少事多,总不回家。大哥也才上小学一年级,屋里屋外,田间地头,全靠体弱多病的母亲一人。这对于从小在运河边鱼米之乡长大的母亲来说,是何等的不易!到了每年年底算工分的时候,母亲总是倒数的几名。好在有父亲每月几十元的工资,才勉强维持生计。等到大哥上了初中,能撑得起正三号军装的时候,日子才算平稳下来,但不熟悉黄土地耕作的母亲,日渐消瘦,疾病也慢慢多了起来。后来长大点才知道,在我上小学的五年时间里,母亲一共做过三次大的手术,大哥二哥带着有冰碴的馒头去几里外的中学上学,天黑才能回来,我经常是放学后家里没人,同村的慧姨接我去她家吃饭。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秋夜,大哥二哥因为下雨,借宿在学校,我从慧姨家吃完饭,在家趴在煤油灯下写作业,忽然,又是几十天没见面的母亲推门回来了。我借着昏暗跳跃的灯苗,抬头看着母亲,顿时把我惊呆了。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母亲异常苍白的脸色,掩盖不住满脸的疲惫。身上的雨衣还往下躺着雨水,身上满是泥巴,裤脚卷起到半小腿,脚上的黄色军用胶鞋,已完全被泥浆糊住,鞋窝里也灌满了泥水,一走路一个泥脚印。
    我赶紧起来,一边问:“妈,你怎么了?滑倒了吗?”一边赶紧帮母亲脱下雨衣,拿到屋外,顺便提进来一个小凳子和母亲的布鞋。这时母亲已经将泥泞不堪的胶鞋、袜子脱了下来,怕把屋里弄脏,赤脚站在砖地上,才慢慢脱掉外衣。我能想象得到,在这湿冷的秋天,光脚站在冰冷的地面是啥感觉,心里不由得一紧,眼泪一下子充满了眼眶。转身倒了盆热水,让母亲坐下,擦完脸,泡上脚,母亲喝了口热水,才缓缓地说:“我今天出院,又碰上你爸工作忙,就一个人走着回来了。”歇了口气,母亲接着说:“走到和平村的时候,雨越下雨大,等到小学门口时,路滑得干脆走不成,我就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路边的地里走,弄得满身是泥巴。”
    通往小学的路我再熟悉不过,说是小路,实际是在田地中间被人踩出来的只有一人多宽的地垄,中间高两边低,像牛背一样。天晴的时候,很硬,一旦下雨,连羊走上去也会滑倒。
    田地里倒是不滑,但是一踩就陷下去,脚就被泥裹住,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拔出来。加之秋种还没开始,夏收的麦茬,像一丛丛陷阱里的竹芊,尖尖地树立在那里……我不敢想象下去,也不敢看母亲的脚踝,只是在到洗脚水的时候,依稀能看见泥水里的血丝。我手里拿着盆,站在屋檐下,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和着打在脸上的秋雨,顺着脸颊流下……
    我拿着教室的钥匙,所以每天都是第一个出村上学的。当我第二天早早走在昨晚母亲走过的小路去上学,下意识的观察着路边。路旁歪歪扭扭、深深浅浅的一行脚印,一直延伸着,也清楚地看到,母亲为了不被麦茬一次次的刺痛,每迈一步,都是先往外平扫一下地面,踩倒麦茬后再往下使劲,每个脚印都是带着一个斜坡的深坑,走完这几里路,不知耗费了刚刚出院的母亲多少的力气!
    四十几年过去了,母亲也走了。如今我们赶上了好时代,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生活条件、居住环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可喜变化,贫穷和艰辛已经彻底退出了我的生活,令我欣慰,但母亲那秋夜里的脚印,在我脑海里愈发清晰了,那黑洞似的印记,倏忽的会出现在摊开的书本上,出现在抬眼张望的天空中,出现在发呆时面对的墙壁上……
    冥冥中,我相信母亲是能看到我们如今的幸福生活,愿母亲的灵魂在天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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