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掉落肩枯黄的发梢,慵懒柔软的卷发立马俏皮妩媚,外翘活泼了起来,乱蓬蓬地亲昵摩娑着我的耳背,脖颈,痒痒的,软软的,轻轻的。
对着镜子,涂了润润的口红,描了淡淡的青眉。穿上新买的纯色素蓝金丝绒打底旗袍,纤细的脖颈被盘旋扭结而成的花扣两两相和。外搭束腰过膝的黑色羽绒服。低眉,开叉的裙摆在羽绒服下若隐若现,诗情浪漫,内敛不争,看着镜中的自己,婉约,静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然后,独自一人静静赴约。
偌大的朝阳公园,了无一人。中午12点,早晨那些晨练的、跳舞的、唱歌的、跑步的、奏乐的、路过的人儿,吃饭的吃饭,午休的午休。
把熙熙攘攘的歌声,闹声,喊声,纠缠声都还给了人潮人海,还给了世界。
仅剩我一个人,寻觅,寻觅着那一片诗情画意……
世俗把我一人丢在这个悠长而又寂寥的,有着鹅卵石的窄小的牡丹园的小径上。
太阳低低的,低到触手可摸。太阳红红的,红得像秋日的枫叶。太阳暖暖的,暖得心窝也热热的。太阳娴静又肆意地把柔和修长的光束慷慨欢快地抛洒于大地宽厚的胸膛,我不敢抬头仰望,也不奢求被照出绯红妩媚的影子。
只是静静地漫步于衰草低伏的土地上,在阳光中半蹲着,看那只叫不上名的鸟雀在干枯的牡丹园的草影里跳跃觅食。看那棵纹理清晰的老树,落光了叶子,还依旧那么筋骨虬劲,把光秃的枯枝锐不可当地伸向碧蓝的苍穹。看失去春雨浇灌而枯萎的牡丹和枯藤的玫瑰,仍然守着年华更迭的岁寒,默然恬静地装扮着它垂暮荒芜的岁月。看不远处那片银杏林,前几日还是林海茫茫,远远望去,还是一片金色的彩霞,而今,除了被园艺师们新栽植的十几株光秃秃的树杆之外,其余也都像是被理发师统一了发型似的,满树的黄金甲都随季节一同汇入了时光的海洋,失了踪迹,一时难掩苍凉悲壮。但在今天这难得湛蓝透亮的天气里,失去美丽光环的银杏树,又被阳光勾勒出帅气坦荡的轮廓,裸露出亘古的宁静与庄严,又有着撩人心魄的别样美!
与瘦枝疏叶重叠了无数光影后,逸兴飘飘,来到结有稀薄冰块的湖畔溪水旁。几只颜色靓丽的鸟儿衔着清澈的天籁之音,在光秃的林梢间跳跃,一径曲幽,声声鸟鸣,朴素的日子似乎更透亮了,明媚了,也更浪漫了。
恍惚间有暗香扑鼻盈袖。
原是一枝虬劲细挑的倩影斜横在清浅的湖水中,光影浮动,摇曳生姿,与我轻盈相视,含波带情,宁静相依。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恍惚中,我仿佛望见和靖先生就在对面,他已走出山头那间斜斜的,仿佛风一吹就破,雨一淋就漏的茅屋,站在梅花树下静静欣赏着梅花的暗香。
和靖先生是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的北宋诗人林逋。他恬淡好古,终身不仕,终身不娶。梅,于先生而言,是晨起暮寝的枕边温香,是茶余饭后的对坐清香,更是月上蕉窗的庭中暗香。
这枝冷傲高洁的梅,你可知晓和靖先生对你的一片痴心?
一份爱,百种千般怜惜。
一份情,千回百转疼爱。
一份痴,一生一世珍藏。
这时,才知道大自然里充满了诗意,大自然本身就是一位神清骨秀,淡香而幽远的诗人,也是一位能心生水泽,清澈自喜,能眼生云朵,舒卷自如的诗人……
与诗人相约,不如相约于大自然,那里有人间最本真、最纯粹、最动人心魄的美,有无尽的灵感和隐喻,只要你有一颗纯真、质朴的心灵,去体会,去捕捉,去领悟……
这时,才知道自己也是位诗人,一位能把干枯落叶宠成大地羽毛,能把心爱成十亩花田,撒满百花种子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