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喜全
人,会思考,会制造工具,这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显著特征。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就是从古猿进化而来的,思考和制造工具是人进步的阶梯,写作就是人思考的一种严谨表达方式,有了写作,人类文明才得以更好地延续发展,后来者居上。
我的老家距离司马迁祠只有几里之遥,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说过,司马迁在身受腐刑却完成了《史记》,填补了先秦以前中国文化历史的空白,是历史上了不起的史学家、文学家,心里肃然起敬,后来,读到他的《报任安书》:“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此皆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才进一步认识到了他的伟大,“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就是司马迁内心的声音,史圣放下了个人的荣辱,他把一腔的悲愤委屈倾注在如椽巨笔,写下了鸿篇巨著,成就了自我,也成就了中国的历史文化新高度,对中华民族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屈原写就《离骚》《天问》,是在政治理想破灭,奸佞当道,前程暗无天日,心中忧愁憔悴的情况下,他远离朝堂,却心忧天下,彷徨于川泽之间,游荡于平原之上,内心的愤懑、委屈无处发泄,于是就做出了惊世之作,这是屈原内心忧国忧民的情绪表达。
岳飞一腔热血,志在收复中原,迎回二圣,但在取得大捷后,宋高宗连发十二道金牌,要求撤退收兵,岳飞眼看胜利化为乌有,悲愤不已,写下了《满江红》,发出了愤怒的呐喊“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是一代英雄面对山河破碎发出最强烈的声音,可惜被宋高宗、秦桧之流强行扑灭了,“莫须有”这一千古奇冤依然在时时叩击人们的心灵。岳飞虽然被害死了,但公道自在人心,他慷慨激昂的诗词,他的书法“还我河山”,他的形象“精忠报国”,他的气节宁死不屈,就是他的情绪表达,已经深深地烙在中国人的心里,一代一代永远流传。
杜甫一生颠沛流离,郁郁不得志,于是只能徜徉于山水之间,写下了一千多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千百年来熏陶着中国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在自己都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尚能有如此的情怀,实在难得。这些诗词,就是他的心志写照。
毛泽东是一代伟人,缔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创造了不世之功,几大本《毛泽东选集》,闪烁着伟人从草莽中创建国家的惊人智慧,他的政论文章,不只有真知灼见,宏伟韬略,还有具体的指导做法,一部《论持久战》指导了弱国战胜强国的世界典范,而他的诗词,更是展现了一代伟人革命浪漫主义情怀,《沁园春·雪》展示了诗人对祖国山河的热爱和对革命前景的乐观展望,当年,就这一首诗词,蒋介石找了多少个诗人想盖住毛主席的气势,可是,谁的诗词都没有他老人家的胸怀和气势,这就是格局,大气到无敌。
诗歌言志,文为心声,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古今英雄士,各已归山河。”刘基的诗写得多到位。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五百多位皇帝,无数的英雄豪杰文人雅士,都已远走了,再强大的人都抗争不过自然的时间法则,“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湮灭的是肉体,不朽的是文章和精神,沧海悠悠,地老天荒,人,都只不过是世界的过客,繁华与富贵都是过眼烟云,唯有文章与精神永留天地间,直到天荒地老。
《左传》讲“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立德是最高的境界,我们普通人做不到,立功也没有机会,只有立言或许可以试一试,我们,作为普通人,为了柴米油盐,为了功名利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默默无闻,无声无息,我们就像一只蚂蚁,在一段有限的时空距离里忙忙碌碌,终其一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干了什么,为了什么”,委屈了就哭,高兴了就笑,这就是人对自己的一种情绪表达,但世界太喧闹,社会太势利,人们只会关注自己的利益和蛋糕,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在匆匆忙忙的一生中,悄悄地开幕,悄悄地落幕,不带走一丝世界的风采。
今夜,悄无声息,我默默地坐在书桌前,看着书架上那一排排的书,仿佛那一代代的英雄雅士和我做无声的交流,历史已远去,芳华已谢幕,只剩我,这个天地间的过客,这个尘世间的凡夫俗子,拿起一支笔,在记录着对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的感悟,表达着一种情绪,若干年后,这种情绪表达也会烟消云灭,化为无形,好像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就是人的悲哀与无奈,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时间啊,是一把锋利的镰刀,收割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却不知道是谁在挥舞着这把镰刀。
纵然人微言轻,我还是执着于所爱,表达着对这个世界的一点认识,没有人为我喝彩,我就自己给自己一点鼓励,默默地走下去。
(作者单位:物贸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