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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乡
李向华
   
   
  城市以一种俯视的高傲斜睨乡村,田野却充满着喜悦,它孕育的果实沉甸甸地挂满了枝头,柿子黄灿灿的,弯了腰身,一地挺立的玉米杆等待农人的收获,累弯了背脊。圆盘一般突兀高挂的夕阳,晕染了我昏黄的视线,我和老公搭送一位同乡,他是黑瘦的,高度近视的眼镜遮不住他真诚的笑容,金秋十月回老家探望他的妈妈。
  小轿车在狭窄的土路上起伏前行,路旁完全焚烧的玉米杆灰渍迎风张扬,燃烧未完全的湿的玉米杆光秃秃地斜立着,拥挤着,视线远处,有农人正砍倒玉米杆,有农人蹲下正掰着玉米棒,有乡间的蹦蹦车在地头停靠,有农人正把成堆的棒子装满车身,预备拉回家,剥皮留缨,拧好挂上树,或搭挂在平房檐处,晾干或卖或吃要等农闲了再说。当小车穿过一大片尚未收割的玉米地头,他摇下车窗大声地喊:“妈!妈!”他确信这是他家的玉米地,他想家里只有妈妈一人,或许妈妈就在地里正忙活。他喊了两声,我感觉到了他的羞涩,近40岁的男人张开嘴巴,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饥肠辘辘回到家找妈妈,只是长长的地头,妈妈或许太过关注地干活,或许这熟悉的陌生的呼唤只是换来妈妈用手背擦拭汗水恍惚间微笑的瞬间?村口,贪吃的儿童拿着竹杆敲下一颗颗裸露似大脑沟回的核桃,颗颗落地,争抢了一个黄昏的快乐。正街35号朱红的大铁门却是紧闭的,我们下了车,他只来得及和剥玉米皮的邻居打声招呼,视线就被牵引在街道的拐角处,她满头华发的妈妈,满脸的欢笑露出了满额的皱纹,她正卖力地蹬着自行车的脚踏板,对着村人微笑地说着:“我大儿回来了,我在玉米地里,我听见他叫我了。”我看见他的儿子迎着妈妈脚步紧跑,妈妈灵便地跳下了车,儿子一把扶住了车头,“啪”的一声停住了车子,“妈!”“回来了。”暖暖的亲情在对视中交织,我瞬间鼻头发酸,这对母子自春节之后的首次相见就这样突兀地湿润了我的双眼。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是宠爱他的,可是有两个弟弟尚未成家,长子如父,他善待了所有的人,包括同事、朋友,可他却亏欠了两个女人!妻子和妈妈!他把工资奖金大部分偷偷地接济了弟弟妹妹,妻子的收入全补贴了家用,柴米油盐醋,水费电费物业费暖气费液化气费,洗头护肤孩子学费……妻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妈妈的手茧越来越厚实,几万元的彩礼,几万元的嫁娶,他想帮弟弟们一把,他不忍心看着妈妈一天天过度地操劳……空旷的院落只住着孤单的妈妈,一年到头的辛苦锄作,粗布衣裳,粗茶淡饭,佝楼的背,强忍的痛,妈妈只有一个朴素的想法让他们都各自成家……
  他的妈妈粗糙的双手裂开了口子,手指缝里填满了泥巴,裸露的颈项与双颊一道道新旧叠加的玉米叶的划痕,让人疼惜,她却一脸春阳灿烂的笑容:“太麻烦你们了,这里窖水你们喝不惯的……”她的手里端着两大瓷碗黄灿灿的开水,桔子粉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泪,突然掉落在碗里,我转过身,假装水雾湿了眼晴,任那香甜的故乡水润心润肺……
  黑色的夜幕渐次延伸,浓墨覆盖乡村,他挥舞着锄头身影在我们渐行渐远的视线中定格……
  “医院可以卖血吗?”他曾问我,他这是想以耗损自己的生命的代价来滋养亲人,我盯视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关切地说道:“能少做一份兼职吗?”
  他是一个华发早生的青年人,他是一个地道的好人,他组成了小家,仍然全力以赴顾大家,他是社会与家庭的中流砥柱,他上有老,下有小,他热爱本职工作,爱岗敬业不跳糟,他顽强地生活着,身体呈亚建康的状态,我愿以微薄之力助他,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作者单位:通用环球中铁西安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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