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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我的梧桐树
贾玉鸥
 回家了,我再也见不到家属区公路两旁和楼前那一溜溜梧桐树了。我的心,真的在流泪。粗壮的树身,六层楼高的枝干,还有宽大厚实的像巨型雨伞般的枝干。它们已不单单是棵树了,它们已经有了灵气,蕴藏着父母那一代创业人的精气和祥和之气。
 七十年代的中期,我的父母结束了几十年的铁路流动生活,搬到了渭南的某家属基地。父亲成了房建工人,我们兄弟姊妹一起在这里上学生活。
 最初,为了给职工家属院营造一个好环境,父亲和单位的老职工们在道路两边、楼前和家属院四周,种上了胳膊粗的梧桐树和法国梧桐树。我们家曾经三次调换过房子,无论调换在哪里,始终有梧桐树的伴随。
 梧桐树长大了,我们也都成家立业走远了。
 父亲退休了。成长起来的梧桐树包裹着院子,也成了他们那一代人歇息聊天的地方。每逢节假日回家,看到巨伞般的梧桐树就知道到家了。父母亲这个时候多半站在梧桐树下,向通往车站的那条小路上张望,孩子们会从老远的地方喊叫着奶奶爷爷、姥姥姥爷地向他们奔去。
 家属区的人们买好了菜,都不急着上楼,总是在梧桐树下家长里短的说一会话。有了谁家的孩子上了大学或者谈恋爱了,告诉给左邻右舍和基地的姨姨伯伯们,让他们一起分享快乐。
 平常,老工人们聚在梧桐树下打牌,下棋;留在家里的孩童们在大树下玩耍……
 家属基地近二十栋楼千户人家,因为有了梧桐树下的交流,谁家有了婚丧嫁娶的事情,院里人像给自己办事一样操心尽力去办。谁家有了矛盾,他们也会主动协调疏通。谁家遇到了困难和难办的事情,他们会想办法帮忙解决。包括谁家做了可心的饭菜,也会在梧桐树下品尝相送。
 梧桐树见证了家属区人们的喜怒哀乐,见证了他们的生活和一些不为人知的烦恼。梧桐树嗅着家家户户飘出的饭香味成长着。
 梧桐树长大了,它的根深深地扎在了下面,裸露在外面的树根也像五指一样抓扒着地面。它的成长并没有影响到跟前的排水沟,许多水渗给了大树,树根很感恩地把大部分的根系扎在了水沟低下,守护着地平面的湿润干净,人们与这些梧桐树成了相依相伴的伙伴。
 住户家的厨房大都面朝着前栋楼住宿,梧桐树正好遮住这一切。在厨房做饭,总有梧桐树送过来的凉风和沙沙的树叶声。也阻挡了烟尘和声音向外传送。
 晚霞余晖里人们沿着公路散步,宽大的树为他们纳凉遮尘。光阴在这里流淌,生活在一日日的推移。父母亲他们那一代人渐渐的在梧桐的陪伴中花白了头发,步伐变得瞒跚,这一切梧桐树都看在眼里。在寂寞的晚上,只有梧桐树陪伴着老人和孩子们。
 梧桐树听见了父母亲睡梦中喊叫着孩子们的乳名,也听见了父母亲有病时低低的呻吟。
 梧桐树知道,老人们不愿意让孩子们知道这些,怕影响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梧桐树渐渐地成了他们的亲人,每天都在与老人们交谈着生活中的一切。
 在梧桐树的斑斓空隙中,父母亲想着他们的故乡,和田野里那长眠的父母和亲人们。基地的许多老人们相距离逝,梧桐树与他们的儿女们一起悲痛,呻吟,哭泣着。梧桐树在这里见证了老一代的建设者们的艰辛和无私奉献。
 光阴似箭,那一代栽树人走了许多,我的父母也走了。但还有梧桐树,还有想念。赌物思亲,见到了父母亲栽的树,会感到他们的精气魂还在。夜里躺在床上,仍能听见父母的轻声细语,感受到梧桐树下那把椅子上躺着歇凉的父母,和站在树影里正向窗口张望的老人们。
 我久久地凝望着,不舍得把目光收回来。很想还像从前那样大声地说,“夜深了,你们还不会来睡觉呀!”梧桐树沙沙响着,轻轻摇摆着,像是在替父母回答,“你们睡吧,我们再说会话……”
 有了梧桐树,我们逢年过节还要回家,继续享受着家的感觉。梧桐树下那些对父母的回忆像是在那里无声召唤着。
 这两年回家时,我们发现所有的大树都被锯掉了。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尘土在燥热中飞扬。垃圾随便在操场和公路两旁堆放着。
 梧桐树呢?咱们的梧桐树呢?后来才知道,物业交给了地方,来的新人们就想在这里搞出点新意。刚开始把水沟修到路的中间,不能骑自行车和电动车,连行走也不方便,住家户们不同意。后来水沟又改在被填起的原水沟上,就又觉得树很碍事。当决定把公路两旁和楼前的梧桐树据倒时,楼栋的居民们觉得这不外是一件坏事。毕竟梧桐树在这里生长了三十几年之久了,喜新厌旧是人们通常的惯性。
 要伐树了,几栋楼的人们说,好好,楼房里通透了,阳光也能直射进来,视野更远了。清洁工也高兴,不用到秋冬两季扫落叶了。有小孩的家长们也高兴,省的每天早晚听见鸟叫蝉鸣了。伐树在基地成了一件大喜事。
 新物业公司在得到上级批准后,找来了机械伐树。很快,把大树据倒了。树桩与地面一样平了。又在原来填平的老排水沟上修了一条又细又窄又浅的小水沟。
 没有了梧桐树,视野是开阔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东南面是生活垃圾和坟茔,以及坟茔边的野草稞上挂着的灵幡及塑料袋;窗户正面,有落差的建筑垃圾;再往西北方向看,废品收购站和轮胎回收站,在太阳的照射下,一团团散发着白色、灰黑色的烟雾正在向这边袅袅走来。燥热的风,还有难闻的气味,都纷纷扬扬地飘过来。风雨也会毫不吝啬地从窗户刮进来。
 地面,没有了梧桐树的养护,尘土像蛰伏在地下的灰狼,全部沸沸扬扬地向人扑来。一脚下去,脚面上立即蒙上了沙土。正在楼上做饭的人喊叫着:“热死了,怎么没有风呀!”
 早上八点多,太阳直射在家属区,没有了大树的遮盖,人们都躲在家里。过去清洁工在树下打扫卫生,一点都不热。如今,四周连个人影都不见,垃圾到处都是。到了晚上,水泥地面反射出的燥热占据了整个空间,汽车的轰鸣声整夜在耳边回荡。新的物业公司本来打算伐掉了大树,种上点小花树,由于资金紧张,什么也没有种。道路两旁低矮的几盏小灯半死不活照着灰蒙蒙的路,没有人在外面散步聊天了。
 地面上只有粗大的梧桐树根在默默地凝视着这些,它再也没有办法发出那种沙沙的声响了。它的根还在,那又有什么用呢?
 当列车驶过老基地时,没有了绿荫荫的梧桐树,那深深的思念像断了线的风筝。别了,我的梧桐树,还有梧桐树下那些个美好的回忆,还有曾让我魂牵梦绕的亲人们…… (作者单位:离退休工作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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