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工作离开父母,离开家乡,开始了建筑工人四海为家的漂泊生活。也许作为铁路职工的子女传承了父辈身上服从分配、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对工地再苦再累的工作从不抱怨,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追求上进,从工人走向管理干部工作岗位,取得一点小成就让父辈和同龄人羡慕。
近些年感觉到工作年限越长,工作越努力,却离父母越来越远。工作的脚步从西安延伸到陕西周边,再到全国各地,然后走出国门走向世界,不断循环往复。随着年龄增长成家立业之后,越发懂得做父母的不易,常年在外,总是惦念母亲的家乡菜和手擀面。
铁路建筑施工单位常年流动的特殊性,决定了每年只有探亲的休假时间才能和妻儿父母短暂相聚,有限的几天,除了和妻儿相处,总会抽点时间开上车带着父母到西安周边附近看看风土民情,尝尝各地的美食佳肴。或许是常年养成节俭的习惯,在外请父母吃饭他们不是说吃不惯,就是嫌弃价格太贵。
父母是安徽人,60年代一起离开家乡到新疆乌鲁木齐,招工到中铁一局大修厂参加兰新线铁路建设,70年代搬迁到陕南参与阳安线建设,80年代唐山抗震救灾后搬迁到陕西三原,90年代一直工作到退休也没有回到故乡。那时我们一家六口,父母都要工作,四个孩子要上学,吃饭是个大问题,一日三餐总是忙忙碌碌,早餐白米稀饭就馒头咸菜,中午烩一锅加几片青菜叶的机器面,晚餐面糊汤就馒头等家常菜最为平常。每逢节假日,母亲就会念叨:“做一顿家乡菜改善一下伙食。”大肉片、白菜叶、豆腐、粉条烧出大烩菜是一家难得的美味,所以在我很久的记忆里,总认为家乡菜就是大烩菜。
父母退休后,子女们也陆续参军、考学、接班参加了工作。父母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母亲制作家乡菜的手艺逐渐发挥出来,粉鸡汤、烧肘花、小酥肉、清汤牛肉、各色蒸碗都是子女们和孙辈们爱吃的美食,大烩菜反而很少做了。家庭团聚,母亲更喜欢亲自张罗一桌子菜,父亲帮忙打下手,不需要我们帮忙,做好后我们一大家四代同堂一起用餐。看着我们大快朵颐,父母在一边会露出幸福的满足感,一边吩咐:“多吃点,别剩下。”母亲了解我们子女的喜好,每个人都能吃到最爱吃的菜肴。每次团聚,安徽淮北家乡的粉鸡汤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制作过程也比较繁琐。粉鸡汤菜品里其实里面没有鸡,制作前首先要挑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洗净晾干,然后捶打使肉质松散,再加适量红薯粉芡、姜粉调料、鸡蛋清和盐等搅拌均匀,放入碗中加水上笼屉蒸一个小时,成品出来后加几片香菜叶点缀,粉鸡汤看起来晶莹剔透,闻起来清香扑鼻,吃起来爽滑软糯。
今年春节前夕新冠疫情尚未发布封城信息,我们子女商量好沿袭多年的传统到饭店去吃团圆饭,母亲却反对:“你们大哥一家今年要到北京他闺女家过年,闺女是北京的警察,要执勤上班,再说外面的饭店不卫生、又死贵的要命,一桌饭赶上我半个月退休工资,不去了,我来给你们做好吃的,到时候你们带上孩子一起来就行了。”
我爱人是湖南人,特别爱吃鱼爱吃辣,大嫂是河北人特别爱吃饺子,二嫂是安徽老家人爱吃面,妹夫是河南人爱吃烩面。母亲是有心人,大鲤鱼、梅菜扣肉、腊味合蒸、面条、饺子等各种食材经过母亲的南北菜系的融合,总是能够幻化出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年前我们子女带着孩子几大家到父母家团聚,父母已经提前好几天筹备各种食材,为我们精心准备了七碟八碗的一桌美食。那一盘盘红绿相间色香味俱佳的菜肴、文火慢炖的蒸碗和沁人心脾的汤肴令人垂涎欲滴,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盘盘、一碗碗的菜肴了。
我们子女常开玩笑说,咱们家的厨房就是一个江湖,融合东西南北菜系,有徽派菜系的精致、湘菜的香辣、北京菜的端庄、陕西美食的粗犷,母亲照样让我们吃得精彩雅致。有这样的母亲,即使我们离家万里,想念的仍然是家里的那口鲜香。
常年在外,吃已经很方便了,有单位的食堂,有周末的小聚,也有到豪华酒店的应酬,物质生活越来越富足,但最惦念的还是母亲拿手的手擀面,对带有乡土味的臊子面情有独钟,臊子是根据季节和口味偏好,有时是大肉酱西红柿味、有时鸡蛋青菜虾皮,有时蘑菇丁蔬菜等等。每年麦收新麦下来,母亲都会吩咐在三原工作的二哥到农村买好新麦,然后运到磨面房磨掺杂麸子的面粉,母亲说磨坊出来的面粉做出来的面条、蒸出来的馒头才有面味。
我们的身体靠五谷杂粮和肉食果蔬供养着,饥肠辘辘回到家,看到一碗热气腾腾飘香的面食,还有什么工作生活中的不如意、不顺心和烦心琐事不可治愈?
有人说母亲做的饭,都有一颗温暖、爱意的心。父母懂得子女在外生活的艰辛和不易,愿意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安慰子女饥渴的脾胃,食物所蕴含的魅力,传达的不仅仅是一种生活的态度,还有父母穷尽一生对子女的爱。
生活是朴实无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在洗洗切切、煎炒烹炸中度过,偶尔的磕磕绊绊成了点缀。味道是有记忆的,且悠长,通过敏感的味觉记忆酸甜苦辣,多少情感都化在心里,思思缕缕融入我们平常的日子。
外面有风雨雷电、冰雪寒霜、雾霾沙尘,可我们有父母在厨房,于烟火缭绕中诉说对子女的爱。
(作者单位:建安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