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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8月31日
我亲历过的“苦”与“累”(上篇)
——新疆铁路建设往事回顾 常彦杰
文章字数:2952
   
  筑路人转战南北,逢山开道,遇水架桥,战大漠、穿戈壁,奉献青春的经历,造就了自己独有的一种文化,一种品牌,一种精神,那就是筑路人的魂。七十余年来,一局几代人用汗水和鲜血凝成的精神就是“吃苦奉献,争创一流”。
  我在担任原铁一局一处党委副书记时,于1988年至1994年期间,曾两次到新疆,参加了北疆铁路古河至托托、蘑菇潭至博乐段,计六十点八公里和兰新复线吐鲁番以东及哈密东西,约二百多公里铁路的修筑,时间达五年之久。虽然过去三十多年了,但其中的许多动感画面已铭刻于我的脑海中。职工们那种高度自觉的吃苦奉献精神,令我刻骨铭心,每当回想起来,仍激动不已,热泪盈眶。
  工期逼出的“快”
  一处所承建的铁路建设任务,虽然施工难度不大,但工期要求相当紧迫。有的工期是三年缩减成两年,有的是一年,有的只有几个月。所以刻不容缓,必需打破常规,快搬迁,快建点,快施工。那个年代,实行的是局、处、段、队四级管理,施工队伍都是我们自已的职工。每个工程队三四百人,实行独立核算,是一个没有固定驻地的完整大家。每搬一处新工地,要把各种小型设备,铁锹、洋镐、撬棍、剩余材料、办公用品等及锅碗瓢盆全部家什带上。职工每人一口大木箱及行李卷,甚至还有泡菜坛也得带上。每件物什,从旧工地用汽车转运在就近火车站装上火车,运到靠近新工地的火车站,再卸下来装上汽车才能运到工地。这期间“没有产值的无用功”是无法用效率来衡量的。从内地到边疆,长达两千多公里的远距离搬迁,快速集结谈何容易啊!面对新的考验,接到命令的工程队,便把职工分成批次。首批进疆的职工,接到通知的第二天,便分别从内地的山西沁水、陕西陇县、渭南市、蒲城县等地轻装出发。经过三天三夜的火车煎熬,顾不得休整,大家急如星火地来到新工地可用清代萧雄的一首诗来形容看到的景象:
  “大漠连天一片沙,苍茫何处觅人家。
  地无寸草泉源竭,隔断邻封路太赊。”
  那令人窒息的荒凉,不得不让人担心,他们这时该怎么生活呢?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他们在数十公里外租借来老乡装有油桶的架子车到附近拉水,野外挖坑支锅造饭。虽然大漠就餐,半咽风尘半咽粥米,总算开伙了,这叫“风里吃饭”。晚上怎么住呢?铺上麦草在既有线涵洞里栖身,三个人合盖一床被子过夜!这叫“露里睡觉”。虽然苦不堪言,但大家沒有任何怨气,撸起袖子加油干,清场地、垒灶台、搭工棚、建实验室……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便投入线下施工。
  六队队长候富业,从山西沁水出发,来不及给远在河北丰润的妻子写信,便直奔新工地,组织建点开工。由于工作繁忙,一直未告知家人。以至妻子心急火燎,到处打听寻人。处指挥所得知信息后,除督促本人写信外,还以组织的名义给他爱人写了一封信,并附上候富业带领职工快速建点的事迹材料,令这位大学生的妻子深为感动,主动请缨来这里上班。同以往比,这回搬迁应该是非常快速的了。不仅为企业赢得了信誉,也为工地形成生产高潮赢得了主动,受到建设单位的高度赞扬。即便如此,工期还是很紧,这是由三年缩减成两年,甚至更短造成的。常常出现一边修路,一边验交,一边铺轨的情况。甚至发生过当日修路,当日铺轨,每次交付一公里也有发生。“争创一流”要体现在建设单位对工期的要求上,一天也不能延误!这便是职工们从内心发出的豪言壮语!人生难得几回博,此时不博待何时!大伙夜以继日,生产井然有序,施工高潮迭起,最终把火车或提前或如期送出了管段。
  环境造成的“苦”
  北疆铁路磨菇潭至博乐段濒临艾比湖岸,茫茫大漠,荒无人烟,有的地段芦苇杂草丛生。该怎么安置职工的住宿呢?先挖地窝子,因地下水位高而失败。搭活动房,被阿拉山口吹来的狂野大风吹散架。怎么办呢?工期只有一年,总不能花上大把时间、人力、材料建家舍,而延误工期,加大成本吧!办法总比困难多。负责这段施工的十队队长李朝林,带领工人把就近处老乡废弃残破的羊圈土墙补修起来,横搭上椽子,上面铺上芦苇,再抹上泥巴作顶、挖窗安门,在省时省材的前提下,不到半个月时间,便解决了几百号人的住宿问题,投入施工。工棚内虽然聚集了羊粪的臭味,但大伙还是挺开心的。有工人打趣地说,这臭味不仅能消毒,还有驱赶蚊蝇的功能!
  艾比湖畔“盛产”一种芝麻粒大的小点虫。俗名“小咬”,学名叫“吸血蠓虫”。这东西虽小,但数量奇多,几乎看不到翅膀,飞行速度快,没规则,嗜咬人。白居易描述蚊子叮人的诗曰“斯物颇微细,中人初甚轻。如有肤受谮,久则疮痏成。”而小咬与蚊子比起来,“队伍更庞大”,那是“千军万马齐上阵”啊,而且习性更刁钻,毒性更强,出击更隐蔽,踪迹难觅,沒有规律,防不胜防。职工们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手上都布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点红斑,浑身奇痒无比,而且越抓越痒。有的职工甚至因感染而出现大面积红肿,保健站的红霉素软膏供不应求,己经用完了。怎么办呢?干部检查完工地便离开了,工人们得从早到晚要在这地方干活呀!这时候,有在农村养过蜂的职工建议,在防晒帽上围圆蒙上纱布,穿上工作服再扎住袖口来防。这办法管用,身上虽然热不透风,汗水蒸发受阻,浸湿衣背,但总比小咬咬着好受些。挖基坑、绑纲筋、浇灌混凝土……几十座涵渠的施工任务就是在这样的防护下干完的。
  古河至托托段有十几公里需要在松散沙尘堆积而成的荒漠上施工,经机械碾压,人力踩踏,表皮硬壳被破坏后,干燥泛白的细沙土便彻底裸露,八、九级的大风随时伺侯,遮天蔽日,能见度极低,无法正常施工。大伙便见缝插针,正常天气昼夜不停歇,把因风延误了的工期抢回来。由于工期紧迫,处指挥所的领导,每天需要沿线检查动员,穿着皮鞋走在细沙土上,无论怎么小心,鞋内也会灌满沙土,磨得双脚走路特别不舒服。好在虚土里没有刺脚的东西,指挥员们便拎着鞋子,赤着双脚在工地上穿梭。以后索性赤脚穿着塑料拖鞋上工地巡查。北疆铁路公司的领导开玩笑说“天上才有一位赤脚大仙,这里出了好几位呢。”我们说“遇到特殊问题,就得用特殊办法应对。”这些沙土含盐碱,一天下来把脚浸蚀得干燥难耐,脚掌裂缝渗血,疼痛不止,为了抢工期,就得咬牙硬撑着。处宣传部的同志把这些场面录成视频,在渭南基地闭路电视上播出后,许多职工和家属被感动得流下了热泪。他们这才明白,那里的铁路原来是前方将士在这样的环境中修出来的。
  新疆的冬寒来得早。进入十月,晚上户外的温度己到零下,戈壁大漠甚至有接近零下10度的地方。各市县为居民家居己陆续开始供暖。1992年10月,哈密地区霜冻提前,工地早晚的气温己降至零下7、8度,防寒煤需排队预订上才能拉运,职工们还没条件取暖。我在瞭墩的十队抓点,白天与队长张永强迎着八、九级的大风抬钢筋,身上还出汗,可是晚上冷风嗖嗖,睡在被窝里的脚总是凉的,只能蜷缩着不愿把腿伸直。工程师们裹着被子查看图纸,议论下一步的工地防寒措施:“我们冷了可以裹被子,刚浇灌好的混凝土可比我们娇嫩!”是啊,按倒排好的工期,明天就要浇灌一座箱涵的混凝土了。于是队上便把仅供做饭用的煤块运到工地一部分。混凝土浇灌完后,便撑起帆布帐子。晚上,就在帐子里生起了火炉。说真的,这里边比我们住的工棚温暖多了啊!争创一流要体现在工程质量上,这就是我们职工队伍的精神境界,自己受点冻可以,工程质量必须保证。几百公里管段的数百座桥涵和路基的工程质量,就是这样,在细微的环节上精益求精得到保证的。(未完待续)
  (作者单位:离退休工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