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似乎要比我们原先相信的更加容易实现。现在我们意识到自己正面临另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我们如何去阻止乌托邦的实现……
是自由吗?
“乌托邦”是在当今物欲纵横的时代下人类思想意识所想象最完美的社会,同西方早期“空想社会主义”相似。
《美丽新世界》与乔治·奥威尔的《1984》、还有扎米亚京的《我们》一起,共同被誉为“反乌托邦三部曲”,在国内外文学界和思想界影响深远。
在“美丽新世界”里,整个地球被一个国家统一,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的印第安保留地,隔离出文明社会与原始社会,象征着“新世界”与“旧世界”。在“新世界”的人们,生活在由科技创造出的无比富足、无忧无虑的社会中。他们只需要参加极少的劳动,便可以获得丰富的资源,而剩余的时间都可以用来无尽的享乐。在这样的一个看似高度文明、完美的“新世界”的外衣之下,却隐藏着的是一个同样令人感到绝望的社会,感到恐惧的社会。
这个世界,“集体、身份、稳定”被作为世界国的格言,人类已经取消了胎生,新生儿是通过“孵化中心”被人工生殖出来的。并且从还是受精卵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划分成了固定的社会阶层,长大后只能过上完全被安排好的人生。
这里实行种姓制度,高种姓的人聪明、漂亮、高傲,从事管理和技术工作;低种姓的人矮小、丑陋、粗蛮,做着简单劳动和服务工作。这里的孩子,从小就被从潜意识里进行“睡眠教育”:使他们都能够接受自己所处的阶层,并且认识到自己独特的意义,因而不会产生嫉妒、攀比的心理,继而便没有暴力,也缺失了个性。
似乎有上帝在每一个新生儿“孵化”阶段给他们贴上了一辈子的标签,于是他们高高在上,端着红酒杯俯视这“下层人”;于是他们如蝼蚁般,用皲裂、黑乎乎的手时常擦拭额头的汗,仰视着那些所谓“上层人”,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在育婴室,每个幼儿要经过“新巴普洛夫条件设定”:孩子们慢慢被“限定”得厌恶书籍和自然、厌恶宗教和艺术、厌恶独处、厌恶家庭,同时被“限定”得热爱集体、热爱消费、热爱滥交。
这里的人是无法发展自己独特的思想的。每个人都过着非常“繁忙”的社交生活,忙到没时间思考这个世界存在的问题,忙到没精力理会早已固化的社会阶层。
这里的人对痛苦是不能容忍的。哪怕是蚊虫叮咬这样的小事,都要用科技手段解决掉。实在有什么让他们不开心的事了,还有像“嗦麻”这样的精神药物来瞬间缓解痛苦和焦虑。
《美丽新世界》中,统治者是在用极端的“爱”来统治人民的——他竭尽所能让人们过上美好而富足的日子,直接让人们躺在技术提供的便利性上根本不需要思考,没有思考就没有反思,没有反思就没有想要改变现状的念头,“温水煮青蛙”一样地禁锢人们的思想。进而让每个人都觉得这个世界很完美。这样,从内在就扼杀了人民反抗的动机。因此,在这样的社会中,愿意冲破思想禁锢的人是很少的,主人公那样的个体也是由于从小生活在旧世界,思想上没有受新世界的太多约束,才能够认清现实、反抗现实。所以这个社会是自上而下完全统一的,人民群众完全沉醉在虚假的幸福中,没有任何反抗的欲望。
在小说里,人们生活在由科学技术创造出的幸福世界之中。人们放纵享乐,从小便被教育“及时行乐,不要把欲望推迟”。这样的人生,每天被短期的欲望所裹挟,人们都在追逐对当下快感的即时满足,而完全失去了对未来长远生存的思考,对未来不曾抱有任何期望和想象。
反观当下,人们的生活不也是这样吗?
大数据时代让我们实现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的同时,也让我们隐私暴露在聚光灯下,在享受互联网带来红利同时,互联网已悄无声息侵入我们“五脏六腑”。各种段子、热搜、游戏、快餐文化……充斥着这个世界,多数人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在每天所发生的新鲜又不重要的事情上:今天哪个明星出轨了、哪个网红奶茶又火了、哪个主播又翻车了、哪个游戏又推出新皮肤了、哪个商品又秒杀了、哪个基金又绿了……
一方面,信息传递的效率被不断加快,人们获得知识的途径也越来越多;另一方面,手机中的每个推送提示音、每个消息提醒,都抓住了人们的心智“带宽”,让我们疲于应付身边不断发生的事情,缺失了对长久的、重要且紧急的事情的关注和积累。
而当我们被这些琐事缠身无法前进时,那些“聪明人”则在利用这个时间差默默提高升华自己。当他们的成功故事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们才幡然悔悟,发誓要奋起直追,于是,“焦虑”便产生了。
一些打着缓解焦虑旗号的课程也越来越多——30天学会了什么、每天一个动作轻松瘦了多少、一张图看懂了什么、一个报表会填了多少、一个项目成长了什么……这些内容专门为那些时间不够、心智带宽不足的人提供,又进一步占用他们的“带宽”,加速这一过程。
随之结果就是“内卷”。无意义的精益求精、简单问题复杂化、被动的应付、与预期的目标严重偏离的工作、低水平的模仿和复制、限制创造力的内部竞争、在同一个问题上无休止地挖掘研究、内耗等等。
乌托邦是有可能的,生活正朝乌托邦奔去。
或许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开始。在当下时代里,知识分子和文化阶层或许在想方设法逃避乌托邦呢?
赫胥黎所表达的思绪,也许是想告诉我们:如果一味沉浸在短期的快乐而忽略长久的发展,就会失去过上真正美好生活的能力和机会。完美真的完美吗?不完美一定就是不完美吗?又或者,他在告诉我们,我们能做什么,又能怎么做。
最后,引用尼尔·波兹曼在引言处的言论:“奥威尔担心我们憎恨的东西会毁掉我们,而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在《美丽新世界》中,人们由于享乐失去了自由。而在这个大快朵颐的“快餐”时代下,我们貌似自由而又非自由。也许是“生活”打破了这个完美新世界下的乌托邦吧。因此,自由是体现完整意义上人的最高价值。希望回归到不那么“完美”但更加自由的非乌托邦社会吧。
(作者单位:中铁一局三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