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时，春色渐阑，莺声远逝，红英落尽，熏风惹人心醉。此时，进入初夏时光，那新鲜时蔬，鲜甜瓜果，还有时令鱼鲜，争相上市，琳琅满目，让人美了眼福，饱了口福。
　　自古在民间，有立夏“尝新”之俗，就是品尝新鲜时令佳肴，享受初夏的美食风情。元人吴澄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里解释立夏：“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假”即“大”意，也是指植物此时长大了，可做美食。古人尝新，还有迎夏仪式，帝王率文武百官到京城南郊迎夏，举行的仪式复杂，其中有“立夏日启冰，赐文武大臣”之举，那冰也为鲜，从冬天藏到夏天，稀罕至极。
　　立夏在农历四月，阳历五月，江南人称之为蚕月。陆游曾赋诗“蚕月人家处处忙”，此时的蚕儿上蔟制茧，家家闭户，禁忌往来，习称“放蚕忙”或“蚕关门”。那蚕月，因蚕得名，此时蚕豆也成熟了，那豆取蚕字，自在意中。立夏日，江南水乡有烹食嫩蚕豆的习俗，记得儿时，蚕月吃蚕豆，叫吃新，也就是尝新。那些天，母亲用线将煮熟蚕豆串成圈，挂在我脖子上，让我随手一粒粒摘下来吃，味儿清鲜，非常好吃。此时，在老家沿江江南，我还可以尝到诱人的桑葚，好吃的竹笋，上市的河豚，品茗的许多新茶，有黄山毛峰、桐城小花、六安黄芽，皆为应时的尝新之美，口福之喜。江南的立夏习俗里，常说“见三新”，就是吃立夏时的三种鲜嫩食物，有说樱桃、蚕豆和竹笋，也说青梅、麦子、豌豆。
　　我在立夏那天，去了北方，那儿麦子未熟，当地人取青麦穗煮熟，去芒谷，磨成条，称为“捻转”，享誉“一岁五谷新味之始”。也有人将青麦炒熟，拌些糖吃，称“凉炒面”，口感极佳，非常好吃。清人蔡云在《吴歈百绝》中写道：“消梅松脆樱桃熟，新麦甘香蚕豆鲜”。可见立夏时，北方有新麦甘香，也有蚕豆清鲜，甚至有青梅松脆，樱桃甜熟，真是好时光，好风情，好的尝新佳期。
　　有地方尝三新习俗，就是吃乌米饭，也叫青粳饭，是糯米与捣碎的乌树叶一起浸泡，煮的米饭乌黑油亮，口感清香。喜吃甜的，加入一些冰糖、红枣和核桃仁；好吃咸的，添加新鲜蚕豆、春笋和咸肉丁。在饭里，尝到的是三鲜味儿。杜甫有诗曰：“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苦乏大药资，山林迹如扫。”说乌米饭，不仅好看好吃，还能强身健体。民间也说，立夏吃了乌米饭，可以不生疰，预防蚊虫叮咬。相传吃乌米饭，溯源于唐朝，是道家寻求长生不老的食物。
　　民间有许多“立夏尝三鲜”之说，那三鲜分为地三鲜、树三鲜、水三鲜，各地三鲜不同，做法也不一致。我吃过的树三鲜有青梅酒、枇杷仙露、香椿拌豆腐，水三鲜有砂锅黄辣丁、黄鱼家烧、香煎金线鱼，地三鲜有蒜蓉手撕茄子、脆皮黄瓜、火烧辣椒。在无锡民间，那三鲜的三大类，地三鲜即蚕豆、苋菜、黄瓜，树三鲜即樱桃、枇杷、杏子，水三鲜即海蛳、河豚、鲥鱼。听说苏州的“三新”，指樱桃、青梅和麦子，当地人用“三新”祭祖后，才让人尝食。还听说，立夏这天进饭店吃饭，老顾客可得到老板奉送的酒酿、烧酒，不取分文，所以把立夏叫作“馈节”。在上海，那儿的“三新”，指樱桃、蚕豆和竹笋，也说是梅子、酒酿和咸蛋。
　　苏南等地三新，指樱桃、青梅、鲥鱼。樱桃古时，用以祀宗庙，献皇亲，朝廷亦用以赐百官。康熙南巡江宁时，曹寅进贡时令佳品樱桃，康熙一见十分喜悦地说，先进皇太后，朕再用。那青梅，未熟时味儿酸脆，可蜜煎糖藏，也可做青梅酒。《雨航集录》上说：“鲥鱼者，夏以时至，故名。”曹寅曾兼任过监督进贡鲥鱼的贡使，他曾写过一首《鲥鱼》诗：“手揽千丝一笑空，夜潮曾识上鱼风。涔涔江雨熟梅子，黯黯春山啼郭公。三月齑盐无次第，五湖虾菜例雷同。寻常家食随时节，多半含桃注颊红。”曹寅以鲥鱼为题，诗中却囊括了樱桃、青梅等新味，写出了江南的风俗民情。旧时浙江立夏民谣唱道：“青梅夏饼与樱桃，腊肉江鱼乌米饭。苋菜海螺咸鸭蛋，烧鹅蚕豆酒酿糟。”短短四句，包含了十二种初夏的美食，足见江南是鱼米之乡，物产丰盛，是尝鲜的好地方。
　　（作者单位：离退休工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