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当夜幕笼罩淖毛湖戈壁滩的时候，项目安全总监李伟正在办公室看图纸，他太累了，累得有点昏昏欲睡。
“嘀……”突然，一声火车长鸣穿透他的耳膜，把他从迷迷糊糊中惊醒，身体像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样，随口骂到，“这帮王八蛋！”
没有谁比李伟更在意这火车的鸣笛！自从铺架单位的火车运输道砟后，两家单位就形成了交叉作业的状况。他负责协调，对这熟悉的鸣笛，更令他的敏感度就像针刺一样，无论何时响起，都要紧张地反应一番。
李伟抓起手机向屋外冲去。“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在慌乱中，连拨了多次某局铺架项目调度的电话。又打给对方的工程部长，还是无人接听。李伟急了，急忙返回屋内，拿起手电，又冲向了主管既有线施工安全的小刘的宿舍。
“小刘，拿手电，跟我走！”李伟冲着躺在床上带着耳机玩手机的小刘大喊。小小的彩钢房内，撂下这句话，像霹雷一样让小刘一惊。
“啥事？”小刘问。
“你没听见火车过来了？要出事！拿上手电，跟我走！”唾沫星子冲着小刘飞了过去。小刘也乱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近期项目部正在安装桥梁人行道支架。他下午和铺架单位已联系好，对方通知晚上和明天火车不通行，那些加工好的支架安装地方狭小，今晚占了轨道。现在，肯定是对方单位自行行车。
“晚上怎么又跑车呢？”小刘嘴里唠叨着，来不及准备，屁颠地跟着李伟向路基跑去。两个人冲出彩钢房的一瞬间，夜幕就像一张纱，把一切朦朦胧胧地包裹进来，一切都隐隐约约。今晚没有月亮，三三两两的星星浮在夜空。
李伟顺手在门外扯下一面红色刀旗，带着小刘向前方百米的路基奔去。
渐渐地，路基高大的轮廓越来越近。
“抓住我，快上！”，李伟伸出手，一把拉过随后的小刘的手，像提着一袋水泥，奋不顾身地冲向路基。八米高的路基此时像个小山，软软的边坡就像踩在海绵上似的吸着他们的双脚，鞋子里淤满了砂砾，踩起的尘土遮蔽了他们的眼睛。小刘感到抓着他的那一只手那样有力，他整个人似乎要被提了起来。
到路基顶上，李伟迅速地把刀旗扯成两段。将一段蒙在自己的手电筒上。
“你继续给他们打电话。”李伟吩咐小刘说。
李伟紧紧地握着蒙上红刀旗的手电筒，一束红色的光束向火车方向驶来的方向延伸而去，他站在轨道中，挥舞着。“停车、停车！”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在空旷的戈壁滩，他的喊声就像海滩上的砂砾，瞬时被夜的潮水吞噬。他像发疯一样，手臂就像飞驰的车轮，在夜空里画着红色的圈。
“快，火车快过来了”小刘大喊着，也帮着挥着手电筒。
李伟不知道这样的“制动停车”的方式是否合适，但这一刻，他能做的只能是这些。远远地，又一声沉闷的一声，此刻令他紧张的鸣笛又响起来。
“呜……呜……”刺耳的轮轨长啸，打破夜空的宁静，也打碎了他的神经，打破他从未有过的人生危险。这一刻，他不觉得自己是平常人听到这鸣笛的平静，他只感到紧张，感到危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崩溃局面。
已经不能再过多顾忌个人的安危了，他想着，即使拼了命，火车也要停下来！让时间停止！慢慢地，他感受到火车的灯光笼罩着他。汗水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过分的紧张，胳膊的酸疼，拼命地呐喊，他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他觉得这辈子只有这一件事情让他拼尽全力，但他手臂还是不能停下每一次的转动，摇着，摇着，在夜空中画下急速的旋转的红圈，慢慢地，对面的火车光束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就像站在舞台的中心，指挥着一切。
“咣当、咣当”，汽笛消失了，火车的叹息扑面而来，犹如他舒了一口气，神经就像飞出的箭，稳稳地射在固定的目标。火车在前方几十米停了下来！这是奇迹，他忘记了自己！扔下手电筒向火车司机飞奔而去。
“你们是找死吗？说好今晚和明天不运输，谁通知你们？要翻车是不是？”他怒吼着，惊呆的司机看着这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竟然接不出话来。
一切危险来得那么突然，又结束的那么顺利。当他和小刘下了路基，一起返回的时候，风吹干了脸上的汗，胳膊竟然隐隐的酸疼，小腿也有些微微颤抖。
“李总，好险啊，还是你有本事，牛！”小刘说。李伟没有说话，他把所有的话含在心里。
广袤的戈壁滩即使没有月亮，李伟觉得今晚也有另一番景致。他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在一天夜晚，父亲开着农用三轮车穿铁路，不巧，车在钢轨上熄火。父亲就是在那个有月光的晚上，拉着他，顶着月色，跑了一两公里，用同样的办法拦下一列火车！想起这个事，他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李总，笑啥？这事还笑的出来啊？”小刘问他。
“没什么，回去睡觉，明天找他们算账。”他没有告诉小刘多年前另外的故事，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同样的一幕在二十多年后再次发生，他感觉到生活赋予人生某一方面的神秘。
他走在便道上，所有的疲惫似乎退去，反而觉得浑身有一股新生的力量！他抬起头，天上的星星多了起来，在深邃的夜空里，就像稻田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洒满了天空。
（作者单位：三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