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东
阳历年前后，雾蒙蒙的空气中夹杂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扬扬地向大地飘洒着。从新疆回来半个多月了，一直说要看看绥延项目的兄弟们，家里孩子太小，好不容易爸爸从新疆回来了，难免会让孩子失望。母亲身体也不好，多年的风湿病让她痛苦不堪，于是就拖延了些日子。
在新的投资形势下，绥德到延川高速公路是公司的首个PPP项目。所以，组织将新疆有丰富管理经验的人员调遣过来。他们大部分是和我一起共过事的好同事，当然，在我的家乡修路，不去看看兄弟们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汽车在雾蒙蒙的空气里疾驰，飘零的雪花不时打在车窗上，从陕北的山坳里吹过来的风拂过我的车窗。从延安出发到绥德田庄，看了行驶的线路要路过延川、清涧再到田庄二郎山。这让我不由的想起路遥，想起《平凡的世界》。
车路过宝塔山，它依然巍巍地耸立在延安的黄土卯子上，在《平凡的世界》里它叫古塔山。于是，我们就从古塔山开始了去绥延项目的行程。此段路程没有高速，全程限速，所以，汽车也随之降低了行驶速度。也好我可以重新感受小说里的浓厚的家乡的风情。陕北的山都是黄土堆积起来的，冬天的山上长满了凋敝的枯草，雪落在山上，像拢着羊肚子手巾的老汉。窑洞靠山而居，窑洞的材质大部分是用埋藏在黄土山下沿河裸露的石头箍起来的。陕北的巧匠们在石头表面刻成条形，远远望去窑洞看上去异常整洁。淳朴的陕北人一般不把围墙圈起来，这样显得生分。简单地在硷畔上垛上柴草便可。硷畔下面羊肠小路在黄土山的映衬下犹如一条弯弯曲曲的带子连着村里的各家各户。羊肠小路边上长满了干巴巴的枣树，延川（小说里的原西）是陕北产枣的地方，每到枣快成熟的时候，红的果实和绿的枣叶搭配得分外好看。褪了叶的枣树把根扎在黄土里，穿过压在黄土下的石板，裸露出来的根系像陕北老汉的胡须，依稀可数。无定河早已结上厚厚的冰，几个调皮的孩子用简易的木板钉起来，再在木板上穿上二号铁丝，便在冰上滑起来。
车上开了暖风，不禁让我有点困意，于是倚窗而睡。舒适的温度瞬间让我进入梦里，我梦到左手端着半洋瓷碗菜汤，右手拿着“黑疙瘩”的孙少平穿着褴褛的中山装，胸前的衣兜别着摩挲得发亮的钢笔。裤子是与中山装不匹配的蓝咔叽布料缝制的，由于穿得时间太久，膝盖处顶起来两个大包。脚上穿着黄胶鞋，大拇指处用粗陋的针线活缝了块补丁。他抬头望着天，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头瞬间，看到不远处的孙少安，少安肩上耷拉着网兜，网兜里装着洋瓷脸盆。穿着兰花花袄子的润叶羞涩地挎着少安的右胳膊。孙少平紧走了几步到哥哥少安面前。
“哥，润叶姐，你俩咋来了？”带着浓郁陕北话的少平问少安。
“我和你润叶姐今天领结婚证，顺便来看看你。”孙少安看了看身边的润叶喜悦地对少平说，手从夹袄里拿出来俩个白面馍馍。
“少平，你好好读书，以后我和润叶供你，以后就不要吃‘黑疙瘩’了，吃白面馍馍。”少安拍着胸部自信地说到。
我的胸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禁咳嗽起来，醒了，原来是梦。小说里孙少安和润叶不是没结婚么！看来我是多么希望他们能成眷属。我问司机到哪了，他说快到田庄了，我的精神开始集中起来。因为，小说里的米家镇就是田庄镇，作者路遥就出生在小说里的王家堡村（小说里的双水村）。听说去绥延项目要路过路遥故居，我特意让司机放慢车速，以恐错过。我的脑海里迫切地勾画起路遥故居来，在不经意间，我的思想抛锚了。还好司机告诉我路遥故居到了。
我屏住呼吸，步伐轻盈地踏上了路遥故居的硷畔，硷畔上甚是干净，围墙上裹了层泥皮，显得有些凋零。土培起来的矮过道镶了两扇腐朽的柳木门，门前坐着一对憨态的小石狮子。进入院子，一盘石磨安静地待在门洞后面，我仿佛看到拢着羊肚子手巾的少平的父亲一声不吭地圪蹴在磨上抽着旱烟。院子里照例挺立着两颗干巴巴的枣树，枣树周围砌了些零散的砖，倒显得枣树越发的干巴巴。三孔窑洞赫然醒目（小说里孙少安箍的三孔石窑），每孔石窑挂着用碎布拼起来的门帘，窑面子上照例裹着泥皮（这样起到冬暖夏凉作用）。每孔石窑中间挂一串红辣椒，看起来非常整洁。院子里再也没有当年那么凌乱，也少了些热闹，反而让我感到孤独。透过窗楞，看到作者当年写作的破桌子，桌子上摆着油灯。桌子上面是路遥的照片，一张穿着夹袄写作的照片，炕上整
离开故居，我感到冷风侵入我的肌肤。急忙钻进车里，绥延项目就在故居后面的二郎山沟里，去二郎山沟要翻一座山，由于下了薄雪，车子打滑无论如何上不了山。无奈之际，几个为中铁一局绥延项目安装拌合站的同志帮忙把车推到山顶。我的心里顿时欢悦起来，下了山便是二郎山，一个拢着头巾的婆姨挡住了车，盘问了原来是赶集回来的，下雪路不好走，于是便捎了她一段路程。
“这里有修路的，大姐你知道不？”我试着盘问。
“知道，就在前面不远处，修路得好啊，你看把我们的路面也硬化了。”赶集的婆姨顿时来了精神。
“还用了我男人给灶上做饭。”婆姨喜悦地说着。
“你咋不去做饭？”我好奇地问。
“我身体不好，加上有两娃娃要上学，我要接送他们。”她说。
到项目部门口，我坚持要送她回去，她不肯麻烦我们。罢了，我们走进中铁一局绥延项目部。同事们甚是开心，把我拉到房子里，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我走进项目经理的办公室，他问我：“你来的时候去路遥故居了吧，来了就应该缅怀一下路遥先生，路遥可是咱们陕北人的骄傲！”他笑着对我说。
“我们修路的人，引用路遥的一句话就是‘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这句话经常回响在我的耳边。
（作者单位：三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