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我被流年放逐,走过江南繁华的长街,走过四月湿了纤尘的烟雨,走过南国花海炫目的明媚,自此离家赴远方。山一程、水一程,江南如画风景,装饰了偶尔的闲暇,然而清风细雨也滋润了缕缕乡愁。
终于等到项目放假,新年的气息四处蔓延,妈妈在电话里热切地询问着归期。回家的那天距离除夕四五天,走进那个熟悉的村庄已是黄昏。几缕缥缈的炊烟绕过一排排萧索的杨树,蔓延着淡青色的轨迹。院落里,一盏灯、一炉火、一桌饭菜、一家人。岁末的村庄,有人等待我归来,这是一种永恒的幸福。看到父母、祖母亲切的笑脸,我明白家之于我是最温暖的归宿。
祖母已七十有余,经历过两次大病,心脏病和脑梗塞,每次都岌岌可危,每次却都顽强地挺过来。她很爱花,院子里养了二十多盆花,有婀娜清雅的兰花,有玲珑娇艳的刺梅、有翠绿如碧玉的金钱树……
记得有一年,五月的清晨,我陪祖母在乡间小路上散步,她边走边向路边撒着什么,我好奇地问她在做什么,祖母神秘地笑着摊开手掌,原来是一包花籽,祖母说:“把这些花籽撒在路边,让路边长满美丽的鲜花,大家每天从这经过多么赏心悦目。”我惊讶于祖母的情怀,“您是不是希望村庄各个角落都长满花?”祖母怜爱地说:“你不是很爱美吗,村庄花都开了,等你回来看。”
我想,村庄不乏爱花之人,但那些家家户户门前盛开的夏花,哪一朵是祖母悄悄撒下的?
多希望和祖母相处的日子如净水长天,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祖母就是家中的月亮,儿女子孙都如众星从遥远的地方回来承欢膝下。而这种温暖幸福的画面会越来越少,越来越难得。我想把祖母的每一天都当做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天,尽力去满足她各种小小的要求,我无法预知生命的劫难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降临,当灾难不期而至时,我可能会后悔连她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曾满足,而这种遗憾是一生无法弥补的。我只愿自己的用心,能温暖她已经老去的生命。
妈妈是一个勤俭节约,贤惠朴实的农村妇女。那些年我和弟弟、妹妹三人都上大学,沉重的经济负担让父母劳累不堪。爸爸外出打工,妈妈农闲时天还没放亮,就和村子里的几个婶婶去别的村子打零工,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家,一进门的她筋疲力尽,被太阳灼痛的脸布满灰尘,但妈妈从不怨天尤人。
我们姐弟三人相继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妈妈和爸爸的担子一下子减轻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母亲也开始注重身体锻炼了,一向矜持腼腆的她竟然也跟着村子里的女人学跳广场舞,虽不优美但也有模有样,她还学了一些健身动作,边甩着胳膊边跑跳,她说村子里的婶婶夸她跳得又高又轻松,都快赶上袋鼠了。我着实感叹这个村庄的发展变化,能将妈妈这样墨守成规、沉稳拘束的人影响到这样,这是我们苦口婆心也无能为力的。第一次看妈妈像个少女似的这样跳跃,我们都笑到肚子疼。我建议妈妈、姑姑、弟弟、妹妹我们一起排成队像妈妈那样在院子里跳几圈,欢乐的笑声在暮色渐浓的院子里连成了海洋。父母常说不求我们能赚多少钱,只求一家人永远健康、和睦。而我也希望这个安宁的院落阳光永驻、健康常在。
然而相聚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我和弟弟都奔赴异地他乡工作,只有妹妹在家乡的小镇上教书。妹妹是一个美丽能干的老师,在实习的那年开学季,妹妹被安排担任初一七个班里其中两个班级的语文老师,在这之前,一个班的语文成绩是年级第一,另一个则是倒数第一,而在期末考试中,那两个班语文成绩不相上下,竟然成了并列第一。我不知道她到底为学生付出了多少,但是那满满一抽屉的彩色信纸上,盛开着学生对她太多美好的祝福,那些纯真的话语被妹妹小心收藏着。她经常在个人空间晒学生的作业,那些整洁干净的作业本上总有妹妹的评语,“你做得很好,老师为你骄傲。”我赞叹妹妹当老师的天赋,她却告诉我“不要羡慕老师桃李满天下的荣耀,不要羡慕那些满满的祝福,那是付出比别人多百倍的努力换来的。”妹妹在我的印象中还是一副青涩单纯的学生模样,却以高度的责任心和爱心培育着那些花季的孩子,教给他们知识和做人的道理。
妹妹每周回家一次,她给了父母我无法给予的陪伴和照顾。她用手机记录着家乡的四季轮回,跟我们分享杏花雨、向日葵、瓜田、还有家人的模样,她给了我无法看到的风景和生活点滴。
家有她们,便有太多的快乐和温馨,使我深深沉浸在亲情的幸福之中。(作者单位:电务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