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经伟
驻地旁边有一个小村,是那种处于城市边缘,远离城市喧嚣却又紧挨城市,也算难得,村里有简单的民房和村道,家家户户门前的路两边有郁郁葱葱的各种树木,村子的后面有一大片园子,同事告诉我说,那是一大片果园。于是,晚餐后约了同事一起步入果园里溜达,很久未曾回过乡间,乡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满树的小果子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很喜欢的味道,不禁伸手触摸那一颗颗小精灵,不经意间的伸手,触摸到了豌豆粒大小的青杏,小小的模样更是喜人,一颗颗包裹在细小的绒毛中,被翠绿欲滴的嫩叶簇拥着,在夕阳的映射下反射着橘红色的光。
不禁想起儿时,每逢青杏探头,总会和小伙伴们一起爬上高大的杏树,折上一支两支的杏树枝条,将上面的青杏尽数吃完,要是偶遇被大人发现,就会“哧溜”一下溜下树来,在追赶和叫骂声中边跑边回头看,依然不忘往嘴里塞青杏,那酸酸甜甜而又脆脆的小东西就这样被一群又一群的孩童们消耗,当然,也会怕那些大人们会告到家里来。
记事起,因为父亲才跟二伯分了家,一家人搬到了新的院落,院落周边没有一棵树是属于自家的,每逢杏子成熟,姊妹几个总是盯着邻居家的杏树,也有慈祥的村里老人会叫着我们去摘杏子,但毕竟不是自家的,难免会遇人白眼。母亲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人,每逢有人叫我们姊妹去摘杏子时总是不停地叮嘱我们“摘杏子别折人家的树,别弄得树底下全是枝叶等等的”,所以姊妹几人都能谨遵母亲嘱咐,安然无事,但唯独我属另类,将母亲的话抛之脑后,无所畏惧,亦无所顾忌。
记得那是一个热得发晕中午,我吃完午饭就早早爬上炕去睡觉,然后仔细地听着大人和其他姊妹几个也都午休了,然后悄悄爬起来溜出门,爬上了邻居家的杏树,因为树上凉快,摘了一捧杏子后,就骑在树杈上边吃边玩,不知不觉竟然在树杈上睡着了,以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方式着地,瞬间醒过来,原本哭出的声音,一想到是偷偷出来摘人家杏子,瞬间收声,吐了嘴里的血,擦吧擦吧脸,迅速逃回了家,又悄悄爬上炕装睡,却不知被摔肿的脸和被杏子染黄的衣服在从我进了大门开始就被母亲从窗户里看得一清二楚。那一次,母亲看着我肿得和面包一样的脸和还流有血迹的嘴唇,破天荒地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而是打了清水为我洗干净脸上的土和血迹,拿了干净的衣服换好,这才跟我说“如果以后真想吃杏子,不用偷偷出去摘别人的杏子,告诉大人一声,也别再躲在树上玩儿,那样掉下来轻则像今天这样,要是摔得重了可怎么办?”说完,母亲就默默地离开了。按着往常的惯例,一顿打是免不了的了,我想,可能是要等我好了再跟我算账吧,但是没有。
那一年,母亲在院子周围种了很多品种的杏树,有早熟的,有大颗的,有小颗的,也有比较晚熟的,母亲说这样就可以让我们姊妹几个连续吃几个月呢。于是,姊妹几个有事没事就会绕着所有的杏树转上几圈儿,盼望着长大了吃自己家的杏子。
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母亲种的那些小树苗早已长成了环抱大树,每到杏子成熟的季节,村里的孩童们也会像我们小时候那样乘着中午午休的时间偷偷来摘,但母亲从不曾说过一句孩童们,还帮他们拿袋子装起来,让带一些回家吃,母亲总会说“看着那帮孩子们,仿佛就跟看到我们小时候去别人家摘杏子一样,由他们去,别把树弄断了就行”。现在每到杏子成熟,母亲总会跟我们挨个打电话说一遍,让有空了就回来吃杏子,落得满地都可惜了,但姊妹几个要么远在异乡,要么拖家带口加上工作,总是不能成行,只得让一树树的杏子自由掉落地面,母亲再捡起来挤了杏核卖掉,每每回家,望着杏树时,母亲总会说“今年你们姊妹又没吃到咱家的杏子。”说这话时总能看到母亲眼里流露出的丝丝悲伤,当初因为没杏子,为我们姊妹几个种了这么多,但等到树木长大了,结果了,从成熟到落地,姊妹几个却一个都没吃到,母亲是伤心的。有几次,我们都说把那些杏树砍了,但母亲执意要留下来,而那些树总是被母亲呵护备至,就像是小时候呵护我们一样,我知道,母亲眼里,那是一段我们姊妹的成长过程,在我们都不在家的时候,看着那些树木,对母亲来说未尝不是一份慰藉和寄托。
而今天,偶遇的青杏,偶遇的杏树,我对它们的满心欢喜,大概是来自心底深处对母亲的想念吧。(作者单位:新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