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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12月22日
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文章字数:2835
  12月11日,星期六的凌晨三点,笔者坐上了中铁一局新运公司从宝麟铁路凤翔西站开往郭家河车站的BL601次运煤专列,昏暗阴冷的夜里点缀着微弱的灯光,川流不息的城市主干道上看不见一辆汽车的尾灯。机车前皓亮的灯光,将漆黑的夜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风顺着灯光迎面撞了过来,砸在了挡风玻璃上,打了个趔趄,翻身从车旁溜走了,还有一部分怕冷的风,顺着车窗钻进了司机室,冻得牙哆嗦了一下。
  这是我每个月最难熬的一夜,这也是每个火车司机最平常的一夜。
  在我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站在铁路旁,看着呼啸而过的列车。许多次,我都梦想着坐在司机室里,成为他们的一部分,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深黑色的铁路制服,目光顺着大檐帽子逼视着前方,洁白的手套和亮丽的领带带着无尽的洒脱……
  可是真的走进了他们,成为了他们,我才知道他们不是我想的这样,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是黑夜里的赶路人

 
  火车司机的生活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分,就像没有工作日和周末的区别一样。凌晨一点二十三分,“叮叮叮、叮叮叮……”,宝麟铁路机务段候班室的电话倏忽响起,铃声在空荡荡的楼道显得格外的悠长。学习司机韩帅迷迷糊糊的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剧烈的酣睡声戛然而止。
  今天候班的四名乘务员从中午13点就在这间紧拉着窗帘,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房间强制休息,他们要将晚上的觉在大白天睡完。
  被灯光刺醒的三个人,跟随着韩帅,一同迷迷糊糊的走向洗漱间。空旷的楼道里,感应灯忽亮忽暗,一闪一闪的,像是他们没有做完的梦。当刺骨的自来水浇在脸上的时候,做了一半的梦醒了……
  他们的早晨从半夜就开始了!
  学习司机闫伟的脑袋刚从棉门帘伸出来,仅剩的一丝睡意就被凛冽的夜风吹的一干二净。总在夜里走路的人都知道,风把最冷的劲儿都使在了凌晨,四个人不约而同的裹了裹身上的棉衣,他们比谁都懂这凌晨的风。今天是站换,需要到凤翔西站接车。从机务段到凤翔西站的这一公里多的路,有时候很远,有时候又很近。
  昏黄的灯光从数百米外的灯塔上照了过来,影子投在他们的身后,有三四米长。脚步声有轻有重,像是合着什么曲子一样。他们只是低着头走路,谁也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这些年,上班在一起,下班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他们把一辈子的话似乎都说完了。他们也不敢张嘴,刺骨风总是往嘴里钻。
  没有人注意到,夜空里的寒月,还有那忽明忽暗的星光,跟着他们一起在走,他们都是深夜里的赶路人。 
  

他们是雨雪中的逆行者

  星星点点的雪滴在了前挡风玻璃上,司机马忠伟的脚下不由自主的踩了一脚砂子。冬季的雨雪落在钢轨上,最容易结成冰,更容易引起空转,打伤钢轨。时间久了,他们把一些标准和要求已经转化成了下意识的动作。就像一颗雨滴落在车下检查走行部的学习司机韩帅的衣领里一样,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知道是要下雪了,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雨雪的脾性,他们是最早知道雪的模样,总是目不转睛的欣赏雪花飞舞的样子。
  一滴雪还没有落下来,被学习司机封智星抡起来的榔头砸成了八瓣。虽然寒风合着雨雪穿透了头套,冻的手指头发麻,风似乎要刮掉头上的安全帽,但是他的手没敢停歇一下,榔头没有错过一个螺栓,眼睛没敢漏过一个部件。
  脚下陡峭的路基站也无法站稳,棱角分明的道砟硌的脚底生疼,学习司机彭雄伟只能匍匐着检查着走行部的每一个部件。有的地方陡峭的实在无法站立的时候,他就一只手抓着车部件,一只手拎着榔头,嘴里咬着手电筒,走行部的事情什么时候也不敢有一星半点的马虎大意,这是事关行车安全的大事。
  司机室里,六个大功率的电暖风让人感觉像是入了伏。司机魏强强的水杯里,透过厚厚的茶渍,隐约间能够看到茶叶占了三分之二,许多机车乘务员都有喝浓茶的习惯,就像习惯了抽烟似的。整宿的夜班,时刻都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他们也曾尝试过将脑袋伸出窗外,吹吹凌晨三四点的寒风,也曾把一支支泡椒塞进嘴里,烈度极大的辣味让汗水一下子就能沁满额头。但是,只有一杯杯苦如黄连的浓茶,最能获得最持久、最亢奋的清醒,我仿佛看见茶叶的苦从杯盖下往出翻滚着。
  远处高高的出站信号灯静静的在飞雪中矗立着,信号灯的红色灯光刺透了黑暗,除了瑟瑟的雪花飘落的声音和轰隆的机车声外,这个世界似乎都进入了梦乡,黑暗中再也没有了一丁点的异响。
  一阵嘈杂的电台声划破了黑夜……,DF8B232机车车轮缓缓的转动了起来。两台重联的机车同时打开了司机室里的窗户。常在夜里行走的人,总是喜欢冷风的味道,就像喜欢浓茶似的。
  雪越下越大,夜风吹着雪花,像是月光斜洒在了夜空,这列满载乌金的列车,直愣愣的穿行在其中,灯光穿透黑暗,照亮飘舞的雪花时,我仿佛看见了一位踌躇满志的汉子,在头顶灯光的指引下,正在躬身攀爬着这个世界上最雄伟的雪山。 
  

他们是凌晨的觅食者

  不知吃什么样的饭菜,才能顶得住一夜不眠的劳动?
  越发逼近黎明的时候,肚子总是最先醒来。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却也顶不住一丝饥肠辘辘的饿意。几人不约而同的从乘务包里掏出了各式各样的零食,面包、香肠、辣条、馒头、苹果、香蕉。你可能很少见过一个四十多岁的魁梧大汉手里捏着一包“小浣熊”牌的干脆面,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的样子,你可能也很难想到一堆男子汉,对各式各样的零食却总是情有独钟!
  其实,你也很难知道,凌晨四五点时的一碗牛肉泡面的味道和一碗薄粥的区别,就像你不知道那难以下咽的滋味一样。丁志炜此时正狼吞虎咽的吸溜着一桶泡面,旁边的闫伟的饱嗝已经呼之欲出了。
  机车乘务员的职业,注定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在上班,也有可能随时都在睡觉,更有可能随时都在吃饭。他们忘记了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忘记了工作日和周末的日子,也忘记了节假日的浪漫。对于他们来说,窗外的烟花就像开在铁路沿线的洋槐花似的,那些声声入耳的炮竹声只是嘹亮的汽笛声。
  他们也偶尔盯着窗外,有稍许的分神,眼神总是家的方向。他们有时,也目光呆滞地盯着没有尽头的铁路,眼里饱含深深的思念,不知妻儿是否已安睡?不知父母是否已歇息?不知家事是否已妥当?
  阳光总会穿透黑暗,就像穿过一段漆黑的隧道似的。这几台在黑暗中奔驰了一夜的机车,也即将结束此趟的使命,入段进行短暂的整备。劳碌了一夜的乘务员师傅们又将在暖阳高照的时候,禁闭着窗帘,在睡梦中度过我们热闹、鼎沸的一天。
  他们会在中午时分的时候醒来,洗个热水澡、收拾收拾发型,剃剃胡须,或许也会涂抹一些清香的擦脸油,也有些会喷洒一些香水来掩盖身上的机油味儿。但肯定会换上最靓丽的外套,擦亮床底的皮鞋,把沉重的、沾满油污的乘务包换作枕头下的皮包。高高兴兴的回家,与你短暂的相聚,或是短暂的畅谈,或是看一场电影,或是约一场宵夜……
  但是,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神采奕奕、谈天说地、龙飞凤舞、口若悬河的样子并不是他们的真实模样。他们只是暂时卸下了一些疲惫、暂时卸下了一些责任,暂时卸下了一些夜里的习惯,还有一些黑夜里的孤单。他们努力融入、努力的时髦……
  乘务员师傅们,你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你是能够在黑暗中坚守、在风雪中逆行、在孤独中前行、在阳光下嗜睡、在深夜里填腹、在生活中驰骋的肩扛重任、身负重责、心怀大爱的男人!
  (通讯员 陈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