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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11月27日
离蓉赴陕念一生
彭一平
文章字数:2019

告别成都

 1982年12月,我突然接到通知,立即前往陕西宝鸡,到铁一局五处报道。如此紧迫,我连忙通知七君子和刘玲。
七君子,乃我们七位好友的自称。我、李银魁、杨克铭均是成都民建工商联财会班同学,毕业后一起分配到美饰商店,我任会计,李银魁任保管,杨克铭任出纳,成为形影不离好友。不久,四川日报社任山,东风副食品商场黄白戈,峨眉自行车厂任成刚,还有一位已不记得姓名,相继加入,成为七君子。刘玲也是财会班同学,分配到另一商店任会计。大家商议着给我饯行,先到人民公园茶园会合,中午努力餐吃饭。
临行当天上午,我与李银魁先到茶园,边喝边等。那天可能是星期天,人很多,密密麻麻一大片,谈话叫卖声鼎沸,找个人实在不易。我担心他们找不到,便不时到公园门口迎候。
当我再一次返回茶园时,正好遇上刘玲。她一见我,将两个盒子往我怀里一塞,一副生气模样,头也不回继续向前。我赶紧把她拉住,见已眼泪汪汪。原来她在茶园转了几圈,不见我们,以为换了地方,却没通知她。一番劝解,破涕为笑,轻轻给我一拳,说道:“好烦哟!”打开盒子一看,一个相册。一个精致的日记本,上下封皮衬有海绵,显得柔软厚实,是那时相当高档的。内心激动,并未多言。
任山送了我一个军挎(军用挎包,当时成都最流行物件)。其余已不记得。
八人到齐,前往就餐。别离之话不言,席间出一插曲。推杯换盏中,一汤勺坠地摔碎。众呼:“哎呀!”恰巧一厨师经过,随口便答:“没关系”。我们深感庆幸。厨师又言:“有价值的”。结账时,赔了两毛钱。虽觉餐馆小气,但对厨师的幽默也深感佩服。
宴毕。任山、李银魁、杨克铭与我一起回八里庄拿行李,余者就此别过。
大约晚上八点的火车。父亲与我同行,下午一直在家等我。行李大大小小七八件,他们一直把我送上车。安置好行李,我又下车,最后道别。火车即将开动,列车员已催我几次。这时不知谁唱了一声:“再会,再会。”于是大家一起唱起来:“笛声把人催,离情把泪洒,回首道别了,火车就要开,呜呜呜——人间哪有不散的宴席。在那未来的康庄大道,就在前面等待着你,别了爱人我为你祈祷,虽然此去天涯路遥……”他们旁若无人,声音越唱越大。列车徐徐启动,我站在车厢门口,挥手告别,他们追着列车,直到视野消失,连列车员都为之动容。
父亲一向爱干涉我,只有这次,似乎成了隐形人。

足迹天涯

到宝鸡铁一局五处报到,分配到一段,又分配到十三队,地点在陕西勉县。
乘单位运料汽车到勉县,已是傍晚。人事主任安排了宿舍,却没床位。晚上队里放电影,房间里只有我一人,感到无比寂寞孤单。拿出刘玲送的日记本,写下了工作后第一篇日记。
电影散场,人们陆续回来,宿舍中大概十来人。他们也是临时来学习的青工(青年工人),对我似乎爱莫能助。其中一人,叫蒋君义,主动与我说话。他是四川眉山的,与我同岁。得知情况,邀我与他睡一张床,让人无比安慰。
一月后,春节将至,人们纷纷请探亲假回家过年,我初来,没有假期。蒋君义回眉山须经成都转车,我买了几斤柿饼,托他带给李银魁,并手书一封。
春节后蒋归,一见我,激动讲述成都经历。原来李银魁看完我的信,立即通知大家,为他摆了一桌。其实信中并未言及,对来人要如何如何。
日记一写,就是六年,其间没中断过一天。1988年秋,我在山西昔阳(阳涉铁路工地),突然得知父亲患肺癌,竟一时不知所措,似乎天塌了,晚上无心日记,从此再也没写。1991年,父亲去世。
时间流逝,转战多个工地,见证了全国高速公路和高速铁路网形成。油然而生的成就感,驱散了工作中一切艰辛。然对成都越来越陌生,故居母校均拆迁,童年玩伴早已不知去向。幸亏母校原址成为地铁七号线八里庄站,提供了复盘坐标。

影尘回忆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七君子和刘玲,大多因工作变动失联,仅任山一直在四川日报社,我们始终保持着联系。1982年他在报社党委书记、总编辑、社长(后为四川省书法家协会主席)李半黎身边工作,我们戏称他“书童”。我曾有幸与半黎先生一起喝茶聊天,他很慈祥,没一点架子。
李银魁,1985年开了个家电商行,后来又灌制录音带。歌唱演员任静,初出道时的系列录音带《情网》,就是他灌制的。此后又录制MTV录像带。1987年已买车买房。1994年春节,我与任山去他家聚了一次,就再没联系。
刘玲的嫂子,是成都至北京7/8次特快卧铺乘务员。那时我经常来往川陕之间,遇上她的班还能吃到乘务员的工作餐。她嫂子对人十分热情,交班时还特别向对班交代:“这是我妹妹的同学”,多么体贴入微,现回想起仍然倍感温馨。刘玲结婚后,我托任山要了幅半黎先生的“室雅人和美”相赠,以示祝福。以后往来渐少,现已二十多年无音信。

昨日重现

2024年春节我回成都,任山刚好退休。我们也二十多年没见,一切由他安排。上午人民公园喝茶,中午努力餐吃饭。在席间,我向他提起,1982年离开成都时,也是遵循了类似的日程,仿佛时光倒流,昨日重现。他这才恍然大悟,惊讶之余,不禁脱口而出:“妈哟!”随后,我们相视而笑。他建议我回成都安度晚年。我则回应说,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陕西的生活,对面食的喜爱甚至超过了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