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鲸逐寒流、雁赴南乡,清明寻些清净处滋养,已然成了我的惯常。
从商洛秦岭博物馆出来,我将目光遣往南方,那里有一处静候吾往的所在——棣花古镇。
棣花又名棣棠花,花团锦簇、瓣色金黄,入眼可观赏、入口可疗伤。可如今,这位有颜有料的古镇旧主,已不复当年荣光,它冷在了千亩荷塘的月光里,散在了商州平凹的诗文旁。
推开古镇尘封千年大门的,唤作平凹,他为古镇增添了时代的透亮。
平凹的名气,世人皆知。我只粗浅翻过他的几篇文章,细细读过得不多,但其中就有《丑石》。景区心照不宣的,将此文刊载在显眼位置,并请来丑石本尊坐镇。有幸重读方才惊觉,这竟似一篇满分高考作文。其文有铺垫有转折,有俗理有哲理,情感欲扬先抑,言语发人深省,区区不逾千字,却用洗练笔墨、简洁文风,将“怀才不遇”“怀才终遇”的事说得透彻明了、直入人心,实乃中学老师的开卷心头好和应试学生的精神芳草地。
镇内平凹院中,还有些荣誉感悟和细琐旧物,串联着他的成名前后,我却不愿细说。在此只提一人:刘高兴。
刘高兴何许人也?
你若对他不熟,会惊呼此人家院竟和平凹享有同等待遇,一同出现在景区导览图中。你若熟读平凹书籍,便不难猜到,此人是平凹2005年长篇小说《高兴》的主角原型。
我是出了平凹家那故意做出斜度、以期正对笔架山的红色大门,循着砖墙上简单粗暴的大字指引,来到平凹的少时同班同学——刘高兴家的。
怀揣着一丝丝的期许和紧张,我走进了高兴家的正屋。此时屋外风和日丽、百鸟争鸣,屋内丹墨飘香、书画映趣,只见慈眉善目的刘高兴老人,面门而坐、挥动食指……正在怒刷手机。
刘高兴在20世纪90年代曾是西安务工人员,做着拉人力架子车、走街串巷卖蜂窝煤的营生,得益于《高兴》一书的影响力,他萌生了成为知识农人的想法,并去到西安文理学院读书,逐渐成长为一位文化商人,不仅出版了《我和平凹》纪实小说,还自己研习书法,现如今他坐在家中,就能靠售书卖字赚钱。
为何要聊刘高兴?只因此人极具代表性,他是乡土乡情与知名作家之间相互滋养的一个缩影。
从先秦以来,“棣花”就被用来指代兄弟情谊,而乡情无疑是比兄弟情更为宏观和延展的表达。贾平凹从棣花古镇的人文风貌中获取素材、汲取灵感,将其演绎成具有时代特征、引发广泛共鸣的文化产物,为家乡带来资源和流量。刘高兴们虽在煤球一般黑碎的生活中摸爬,却从未失了仰望高处的根魂,他循着贾平凹著作透过来的光亮,努力向上生长,终于在家乡的土地上,收获了月色荷塘、黄金万两。
再看文初之语,棣花何曾不复荣光,它只是为更多人,散播了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