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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6月18日
大黄是只猫
墨 惟
文章字数:1520
 
  大黄是只猫,橘色的猫。常在楼下的水泥地上晒太阳,圆滚滚的身子,一身蓬松的橘毛,摊开了,像块刚出炉、烤得有点过的南瓜奶油蛋糕。
  大黄名字听起来有些粗犷(我取的),性格却十分特别,看人的时候,眼珠儿骨碌碌转,带着点天生的倨傲。叫起来也怪,不是寻常猫儿那般细声细气“喵呜”,而是低沉着嗓子,“嗷——呜”一声,短促、有力。尽管大黄有着如此的性格,但院子里的邻居们却都很喜欢它,许是那胖乎乎的模样讨喜,又或是那点“生人勿近”的神气,反倒惹人亲近。
  我和他却总是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为什么呢?这大概源于我俩那无法调和的地盘之争。
  家属院里停了无数的汽车、电动车、摩托车,其中不乏各色豪车名车。慧眼识珠的大黄偏偏在一众四轮两轮的交通工具中选中了我那漆皮剥落、四面透风的铁皮三轮。打遍家属院无敌手的大黄先是踱着他的小步子走进我的车里,转了一圈后,挑了后座地板这个风水宝地,一气呵成,给我的车来了个“全覆盖”尿液洗礼。自此,这车便算是正式归了“橘座”,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猫尿味,成了它的界碑旗。
  每天早上,瞧见它大模大样蜷在我那车斗里,睡得肚皮朝天,那股味儿直往鼻子里钻,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总想把这“失地”收复回来。
  我尝试过在小三轮车上喷洒香水、花露水甚至酒精,企图掩盖大黄留下的气味,可大黄鼻子灵得很,隔天准来,照旧在喷过的地方滋上一泡新鲜的,那意思明明白白:“此乃孤之江山,岂容尔等气味染指?”
  我又试过用美味的猫条引诱它去其他地方,结果鬼机灵的大黄当面吃完东西,转头又回到了小三轮车上看着我喵喵叫:“哼,这点小把戏就想赶我走?”
  没办法,我甚至使出“坚壁清野”的招数,用一块布把小三轮车盖起来开到院子最隐蔽的角落,以为这样大黄就找不到它的“宝座”了。然而,我似乎低估了大黄超乎寻常的嗅觉,每次它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被遮盖的小三轮车,并从容地卧于其上。
  万般无奈之下,我决定采取更为直接的措施。我开始在小三轮车周围布置一些障碍物,比如在它最喜欢的座位上放置倒置的空箱子、散落的树枝,试图让大黄进入时遇到困难。大黄初见这些障碍,似乎有些困惑,围着小三轮车转了几圈,但很快就找到了通过障碍的方法,仍旧是那样得意地蜷缩在它的“领地”上。
  终于,我意识到这些简单的物理障碍根本无法阻挡大黄。于是,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各种防止宠物占领特定区域的方法。有人建议使用超声波驱猫器,有人则推荐味道强烈的天然驱猫喷雾。我犹豫再三,斥“巨资”选择了一款据说对宠物无害、只是通过特定气味让宠物远离的喷雾。当我满怀希望地将喷雾喷在小三轮车上时,大黄先是好奇地嗅了嗅,然后,竟然用它那胖乎乎的小黄爪子蹭了蹭被喷过的地方,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躺了上去。那一刻,绝望的我已经放弃与大黄争夺这片“领地”的念头了。
  罢了罢了。既是争它不过,不如讲和。
  直到某个秋日的午后,阳光把车座晒得暖烘烘的。我看见它蜷成一团橘色的毛球,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因为它要的不过是一小块能晒到太阳的“家”,而我却妄想捍卫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主权”。或许这片“领地”对于作为流浪猫的大黄来说,并不仅仅是一个休息的地方,更是它在这个世界的一种归属感和安全感。我开始尝试和大黄和平共处,有时下班回来,还会特意带根猫条,掰碎了放在车旁。大黄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变化,它看我的眼神里少了一些挑衅,多了一些友好。
  一人、一猫、一车,就此构建起一种默契的平衡。我不再纠结于它的爪印和气味,而它也逐渐适应了三轮车偶尔的缺席。
  现在,我的三轮车后座永远留着一块旧毛巾。有时下班回来,能看见毛巾上沾着几根橘色的猫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这大概就是和平协议上最后的条款——默许一个橘色占领者的存在,并假装没看见它在我的地盘上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