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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纷纷的日子
罗 东
     应该是时令刚过惊蛰,细蒙蒙的雨丝正纷纷淋淋地洗礼着冰封了一个冬天的黄土高原。黄土高原的春雨往往在几场老黄风的带领下如约而至,天气稍微有些暖和,父亲的羊毛马褂就脱离了身体,即使是下雨,羊群们依然像脱缰的野马追着刚露头的青草。父亲拢着羊肚子手巾披着化肥袋子里面的塑料布站在脑畔山上,细雨刷刷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全然不顾,嘴里“咻、咻”地喊着掌管着他的羊群。我不止一次回想起这样的场景,那些个春雨纷纷的日子。
    我出生在靠近毛乌素沙漠边缘的一个小村庄里,可能是靠沙漠,对于雨有特殊的情谊。《路遥传》作者厚夫曾在书中写道,路遥喜雨,从小在被窝里听惯了父亲和母亲下雨夜对话,盼望着雨对庄稼的滋养和对好光景的设想。所以,路遥每每下雨就喜欢独自在雨中散步。也许许多陕北人和路遥一样有这样的情绪,特别是久旱之后忽逢一场春雨的黄土高原,那更是令人欣喜的激动,那雨下得适时,爽得透彻。
    一场春雨过后,我们家就会忙碌一阵子,父亲在羊圈里把羊粪掏出来,再掺上驴粪用铁锹搅拌均匀,然后让我把帆布口袋子沿卷起来,用我的小手抓住两边,父亲用铁锹把粪装在口袋里,等到装到半口袋的时候,父亲会过来提一下袋子,我的手开始发酸,稍不注意粪会钻在我鼻子里,等到口袋装得和我一般高的时候,父亲总是装一锹提一下,直到装满口袋扎紧口子,拉来驴,父亲用膝盖顶起来把口袋放在膝盖上,一咬牙再扛在肩上,然后放在驴背上。这个时候我总是不知所措,看着父亲痛苦的表情,心里实在恐慌。我拉着驴缰绳,心里想着父亲的疾苦,驴不时地偷吃路边的青草。父亲在后面跟着,我怕驴都拉不好父亲会责怪,所以,尽量拉得紧紧的,走得直直的。转过黄土峁,过了黄土梁,最后把粪送到一大片山洼里,一堆堆黑的粪倒得整整齐齐甚是好看。回来的时候父亲拉着驴,我骑在驴背上,我学着武侠片里的人吆喝着驴,父亲不停地呵斥我,我只能乖乖地坐在驴背上。
    开始犁地的日子总是在雨后,大片大片的云彩遮住太阳的光线,在黄土洼上印出斑驳的黑影,顿时在光影的变化里,黄的土、黑的云影、青的草勾勒出一幅美丽的春耕图。父亲执掌着犁,母亲抱着粪兜,我跟在母亲后面播撒种子。我们都赤着脚让皮肤和雨后的泥土充分接触,有种凉爽的感觉。等到了田埂转弯的时候,父亲高高地喊一声“嗥”,对面山上的村里人也跟着喊一声,我特别喜欢这种生动的呐喊,那种在春耕的时候有声有色的呐喊,透射出庄稼人对新生活的满心欢喜和对庄稼丰收的希望,那是生机勃勃的春天的力量!
    种完豌豆,中间有段空闲的日子,大地刚刚解冻,春雨落到黄土地上非常松软,贫穷的农村人总是要把所有的时间用在致富上。村里人开始筹划在夜里盗墓,听说村子背靠的脑畔山上埋着古代的东西,村民们每天夜里拿着铁棍在山顶上探,如遇到东西碰到铁棍,村民们便开始挖。挖了一个月之久,还是挖出来些东西,大部分是打仗的宝剑、士兵的衣服扣子、还有些残损的铜镜之类亦或是些瓷器和瓦罐的东西,大约是宋朝抗金或者明朝李闯王打仗留下的。在村长出售时狡诈的商人举报给镇上派出所,不到一会儿功夫,派出所就到村里了,没收了所有古物,还将父亲用铐子铐在村长家门口的柳树上,从未见过如此阵势的父亲眼巴巴地看着我和哥哥姐姐们,不时地低下头,我甚至看到父亲眼里的泪水,母亲着急地往村长家里跑,村长又要招呼派出所的人,又要招呼母亲,甚是忙乎。村长媳妇忙着给派出所的人炒鸡蛋烙饼,窑洞内烟雾缭绕,外面母亲急得团团转。派出所人员不停传唤村民,其中二叔故意穿了破烂的衣服,装疯卖傻告诉执法人员自己没有名字,生日是刮黄风那天生的,第二天还下了场雨。描述得绘声绘色,执法人员看二叔说不清话就不再问他话了,二叔之后的村民都学会装疯卖傻,东一句西一句就是不往盗墓上说,加之村长叫吃饭喝酒,也就不了了之。所有村民都散了,唯有父亲还孤零零地铐在柳树上,母亲焦急之余冲进窑洞,村长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给拿钥匙的执法人员敬了杯烧酒,才给了钥匙,放了父亲。父亲离开村长家的柳树似乎受到莫大的屈辱没有直接回家,拿着放羊铲赶着羊去放羊了,只留下母亲和我们红着双眼站在硷畔上。
    因为贫穷而饱受艰辛的父亲和村民在这片土地上一年又一年地耕作着,带着希望,又带着无奈。
    雨后,也是蒲公英迅速成长的时候,放学后,我便和姐姐拿着父亲用红柳编制的筐子,开始漫山遍野地寻觅。我喜欢和同村的念青一起拔蒲公英,念青是个非常安静的孩子,他不争不抢,而且还乐于助人。我和念青总是在一起找蒲公英,找完后再平均分配。念青安静我贪玩,在念青努力寻找蒲公英的时候,我在寻找可以吃的马奶子和叫得欢乐的蛐蛐。等到念青快拔了一筐的时候,我才开始拔,我总是寻找长势比较大的蒲公英,漫山遍野地跑,念青就占据一大块地挨个的拔。等我们会面的时候,我说要分给念青大的,然后就倒在一起平均分配了。也有时候我俩都贪玩,耽误了拔蒲公英,我就会想些坏办法来瞒天过海,在筐子底支起几根木棍,再盖上蒲公英看起来满满一筐,实则下面是空的。回家我总是等到二姐回来再一起回,然后趁二姐不注意将自己的蒲公英和二姐的混合在一起。念青就没有我这么幸运,他没有可以混合的对象,所以总是挨母亲的打。
    离开黄土高原二十余年,我总是念念不忘家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路,黄土高原一望无际的苍凉,农民日子的清苦和艰辛,实属让我无从下笔,只有春雨过后琐碎的日子是充满生机的,是我心头的一抹绿意……
    (作者单位:三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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