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涛

　　办公室的中央空调正哼着跑调的曲子，像个对夏日酷暑束手无策的抱怨者，嗡嗡声里满是无力的宣泄。小王敲完最后一个句号，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胳膊肘抵着桌面往起伸，脊椎骨发出一串细碎的“咔嗒”声，活像伴奏里漏拍的鼓点，零零星星地应和着空调的怪调。
　　扭头望去，夕阳把对面工地的塔吊镀得金灿灿的，吊臂斜斜指天，倒真像个被拉长的高音谱号，在天际线那天然的五线谱上定格成了个悠长的休止符。
　　“还要加班吗，你看南方就这样，一下班就和晚霞作伴。”旁边的老岳同志探过头来，手里捏着个保温杯，杯壁上还沾着圈淡淡的茶渍。
　　小王笑了：“可不是，使命在肩呢，工作催得跟赶趟儿似的。”说罢，他看了眼桌上刚签完字的考勤表，又画够了一个30天的8。
　　“岳总，走吧，到点了先去吃饭。今晚大厨做的凉粉鱼鱼，滑溜爽口的，比这空调吹着还舒服。”小王说着站了起来，端起桌上的水杯满饮一口，身后的凳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滑音，像琴弦突然绷断的杂音。
　　“要是再有瓶冰峰，那简直是顶配了。”老岳笑着接话。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傍晚，小王踩着夕阳的尾音下楼，为一天的忙碌画上暂时的句号。
　　食堂的厨师是地道的陕西人，不锈钢大盆里的凉粉鱼鱼滑溜溜的，浇上醋水和油泼辣子，筷子一挑在舌尖上悠悠地荡着。老岳总爱加两勺蒜泥，说这是生活里必不可少的重低音，够劲儿；小王则舀了一勺绿豆汤，喝一口能把一天的乏气都咽进肚子里，像含住了颗清甜的音符，从喉咙润到心底。
　　“你说咱这天天上班，算不算首没尽头的咏叹调？”小王吸溜着凉粉鱼鱼，声音里带着点含糊的感慨。老岳正用牙签挑牙缝里的花椒，闻言笑了：“愚公移山是为了开新路，咱这是为了让幸福生活这首歌曲能多舞动两个音阶，都是奔着好日子使劲呢。”
　　晚风卷着樱花树叶的影子掠过碗沿，却毫无凉意。写字楼灯火次第闪烁，如黑丝绒上跃动的音符。小王望着不远公寓的方向，那里还黑着，不过没关系，等他回去，总会拧亮一盏灯的。就像无数个昨天和明天那样，在生活的五线谱上，继续写下属于自己的乐句，平凡亦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