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电话长在耳朵上  
"王师傅,你明年才到退休年龄"  
"李工,你的人事令还在审批当中"  
每个清晨都在解一道  
关于人类的多元方程  
  
那时,我精通人事令的所有语法:  
“经研究决定”后面  
必须有一个斩钉截铁的动词——  
调转,像龙门吊挪动钢轨;  
待岗,把生活按进缓冲带;  
解除,让员工编号在人力系统里  
化作一串渐暗的代码。  
  
现在,我学习用柔光  
举起镜头时  
焊花在隧道里绽放成星轨;  
全站仪上的寒霜化作晨露的诗行;  
安全帽下晒蜕的皮肤  
显影成荣誉的勋章。  
  
当基层的通讯稿涌来时  
我像在沙里淘金:  
把"完成桩基50根"  
翻译成"决战百日攻坚"  
给安全员的老花镜  
加上"匠心传承"的注脚  
  
偶尔在深夜写稿  
突然接到人力部电话:  
"新员工培训需要拍照"  
我按下免提  
听见两个自己在对话——  
一个在核对文号和日期  
一个正把混凝土写成发光的诗句  
  
终于懂得:  
那些严谨的表格仍保持着整齐的列宽  
而我的镜头也在学会  
为朝阳对焦  
人事命令的红头文件  
和新闻稿的烫金标题  
终将在时光的装订线里  
汇成同一本  
厚重的企业年鉴